一百多年前,曾為青印聖女的許逢黎和不知名的女孩蘇暮曉,一起被選中成為露林花戎公主的候選人。
許逢黎被選中的原因是因為有羽淵血脈,而蘇暮曉卻不曉其因。
其實是因為,當時朱顔鏡發現,她身上有來自羽淵的一魄。
露林的人通通将她們帶給了秦老夫人。
他們并不知道,彼時遙遠的羽淵,宋家三子從衛河回來,曉衫青不幸身隕。
因她死在流淵邊,流淵中有太多無主的遊夜,是以遊夜幫她保存了其中一魄,這一魄順着長河蕩悠悠,陰差陽錯出了羽淵,可巧珍草園内的靈草正是羽淵本生,被氣息吸引,就駐足在了露林。
——寄生在素昧平生的女孩蘇暮曉身上。
所以那天幻境裡,并非穆安羽漏了曉衫青的一魄,而是因為,這一魄原本就不在曉衫青身上。
幻境裡,穆安羽看見的曉衫青身上的夜靈氣息,也隻是因為,缺少一魄後在幻境内顯現出來的錯亂,而非真正的夜靈族。
但蘇暮曉曾說定花針近不了許逢黎的身,那時露林的人期盼新的花戎公主上任心切,難道因為許逢黎有隕風琉璃傍身,他們就能放過這兩個女孩子了?
當然不會,反正花戎公主有兩個備選,許逢黎不行,他們就将目标轉到了蘇暮曉。
連蘇暮曉自己都不知道,當年應該在許逢黎身上的定花針,在自己體内呆了多年,露林最初的打算是推她為花戎公主。
但那沒多大用——因為露林的人并不清楚,她隻是有來自羽淵的一魄,卻并非羽淵的人。
多一魄不礙事,少一魄卻很頭疼。百年後蘇醒的曉衫青失了這一魄,神智常有恍惚,宋霜溪因此将至寶潋水絲融入她神魂中,暫保她一時清醒。
漣水絲,便是那截被穆安羽随定花針一起拔出來的白絲。
眼下穆安羽瞅着那截白絲,内心簡直犯梗:“宋三小姐,你當初不願告訴我衫青少一魄,少一魄會讓幻境多一重危險,你怕我不願相助,這倒罷了,可你知不知道,這潋水絲它不是個好東西——”
是,它的确能讓缺一魄的人暫時清醒,但藥尚且有三分毒,遑論這帶邪性的靈絲。漣水絲靠吸收寄主的靈力而生,換句話,用寄主多餘的靈力壓制寄主自己,一旦失效,寄主直接會失去控制。
顯然曉衫青就是因為失去控制才出現在這裡的。
宋霜溪凝重道:“我有九成的把握能控制好漣水絲,沒想到衫青會自己跑出門去,她來這裡,是因為蘇暮曉體内的定花針?”
她還記得方才穆安羽說“她針對的不是你,是蘇暮曉”,定花針原身來自羽淵,會吸引漣水絲。
也就是說,讓曉衫青來此地的,是體内有定花針的蘇暮曉。
被秦徽媞抛棄,蘇暮曉滿臉懵,還沒有反應過來,很恍惚地聽着宋霜溪的話,如同在夢中:“什麼……什麼意思?難道我經曆的這一切,都是早早被秦姐姐安排好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這傻子,”宋霜溪氣,最後卻沒發出火來,憐憫道,“浮玉城一戰,小婵以身為祭,是你和秦徽媞一起将朱顔鏡搬出來的,怎麼你當場就吐了一口血,她卻沒事?她借此說你身體不好,帶你在羽淵多居幾天,衫青就是在這個時間段找到你的,你還沒覺得不對勁?”
蘇暮曉:“可你剛剛和秦姐姐說的話……你們應該不認識才對啊!”
宋霜溪一噎,她剛剛和秦徽媞演了一出戲,信的隻有蘇暮曉,這唯一的觀衆眼巴巴等着她的解釋,都快要哭出來了,她隻好幹幹道:“咳,因為我和你的秦姐姐做了個交易。”
宋霜溪不是傻子,曉衫青多年後又回到她身邊,她恨不得長十雙眼睛在這個人身上,哪裡會輕易讓她跑出家門失去蹤迹?
失去曉衫青蹤迹的那天,宋霜溪立馬确定,有人在背後搞鬼。
雖然她懷疑那個人就是秦徽媞,但窘于沒有證據和擔心曉衫青,在這個自稱是秦家大小姐的人來找她時,同意了秦徽媞的要求:秦徽媞幫她找到曉衫青,自己給她一張能燃琢光火的符。
方才假裝不認識,隻是因為,琢光火是羽淵之物,羽淵的事,還是不要讓更多人知道為好。
雖然并沒什麼用。
宋霜溪自覺這件事辦得失敗,不由歎了口氣,然而最受打擊的人并不是她,蘇暮曉捂住胸口,嘴角再度溢出一點血。
穆安羽及時封了她一處穴,搭着她的腕試了試她的内脈,神色微變:“妹妹,你中毒了。”
蘇暮曉茫然地搖搖頭,這一切太突然,但她不傻,她知道,若宋霜溪說的是真的,那隻有一個可能性,秦徽媞做了個很大的局。
秦徽媞利用幻形術,親自在那日的客棧放了火,将月小姐引去了浮玉城,她幫助她一起将朱顔鏡搬了出來,毒性及時發,在那日吐了一口血,秦徽媞便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以陪她療傷的緣故陪她留在了羽淵……這個時間段,其實是給曉衫青用的。
秦徽媞是露林中人,自然一直知道蘇暮曉體内有定花針,曉衫青找來隻是時間問題。
她根本就是想讓曉衫青找到蘇暮曉,借刀殺人。
到那時,她給蘇暮曉下毒這件事,自就輕易被掩蓋了。
蘇暮曉失措:“可是……為什麼?我和許逢黎、秦徽媞一起長大,她們都待我很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而且秦徽媞去抱桐行找許逢黎時,分明對我說過的,她說她也不想讓許逢黎承擔花戎公主的責任!她還說露林對羽淵确實有愧……她素來是很好的人啊!”
宋霜溪笑起來:“小妹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羽淵之外的人,面皮上瞧着都一樣,卻還不如我們純粹——累不累?”
她意味不明地瞥了穆安羽一眼,似是不經意,看過她被衣袖掩蓋的手腕,大約是因為這些天經曆的事太多,穆安羽忽有所感,直覺宋霜溪還知道什麼:“宋三小姐。”
“嗯哼?”
宋霜溪摟着曉衫青的肩膀轉過身,穆安羽卷起衣袖,露出腕上的羲元镯。
“想必你知道我此次來羽淵的目的,浮玉一戰隻是插曲,”穆安羽一字一頓,“我是為了查探羲元镯。”
宋霜溪細微地頓了頓:“問我作甚?”
所有人在提起羲元镯都會有細微的停頓,穆安羽再不信這神秘的镯子什麼秘密都沒有了:“帶我去一趟織離潭。”
宋霜溪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眼,居然同意了:“可以啊。”
第一次來織離潭,是因為宋霜溪要想辦法尋曉衫青散失的魂魄。
第二次,依然是宋霜溪開道。
出人意料的是,此來一行人,冬季的織離潭并不平靜,潭水意外地沸騰,宋霜溪也皺了眉:“這是怎麼回事?”
她拉着曉衫青後退了幾步,織離潭并沒有安靜,幾人愣了愣,突然,将目光齊齊投向蘇暮曉!
蘇暮曉:“怎麼了……”
除了曉衫青和蘇暮曉,其他人早已來過織離潭,沒道理這次突然轉性,那麼讓潭水沸騰的原因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