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有神的眼睛，黑葡萄一樣的墨瞳，狹長卻不狹窄，眉目像是清新的山水畫，雖然淡，每一筆卻都像是被人仔細描摹過的。

“就算你是她姐，又能怎麼樣？”為首的混混混不吝的笑起來，“正好我們哥三個，你想和我們一起玩，也不是不行。”

他說着，就要動手來抓時雨薇的胳膊。

黑色的雨傘像個屏障，時雨薇拿着雨傘左右揮舞，一時間沒人能近身。

時可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手抖，哆哆嗦嗦在她背後打出電話。

“大哥，她們要報警！”尖嘴猴腮像是瘦杆一樣的男人眼尖，指着時雨薇身後的時可馨喊。

他們有案底，不能被抓。

三個男人的力氣到底比兩個女生的力氣大。

手機掉在地上，時可馨跪坐在地上的雨水裡，時雨薇被一個男人按在地上，她還在咬牙掙紮。也幸虧是冬天穿得多，磕在地上沒感覺到疼，隻覺得涼。

“你松開我！”

“你給我老實點。”黃頭發用手肘給時雨薇來了一下，背後遭受重創，結結實實的一杵子，她的手磕在水泥地面上，手掌擦破了，十指連心，又是冬天，鑽心的疼。

“你們不許打她，給我松開，松開！”時可馨一臉的眼淚，瘋了一樣的上來打他，手腕被另一個混混捏住。

時雨薇咬着牙，抱住其中一個流氓的腿，她沒撒謊，她真的已經報警了，手機遞給時可馨，是怕警察找不到具體的位置，想要她再打一下。

剛才路過的行人中，有好心人指路，沒過兩分鐘，警察真的來了。

來的是附近執勤的民警，他們胳膊上帶着紅袖章，頭頂上是冬天常戴着的四方護耳朵的雷鋒帽，不過裡面沒有絨毛，手裡拿着對講機。

“诶诶诶诶，那邊的，幹嘛呢幹嘛呢？”他們人還沒到，聲音先傳了過來。

隔着大雪，像是救兵一樣。

“你們他媽的幹嘛呢？欺負人？你丫别跑！”警察跑過來了。

為首的混混哼了一聲，松開她們，“這次算你們運氣好，我們走。”

被時雨薇抱住腿的那個，着急中踹了她兩下，時雨薇默默的受了，就是不松手。這個天真的太冷了，手指凍的像蘿蔔頭，被那個人一根一根的掰開，她徒勞還想再抓，他們撒鴨子跑了。

時雨薇喘息着，他們的态度明顯不像是偶然，倒像是有目的的。

把她們從地上扶起來，“又是他們！真他媽的晦氣！！”民警看追不上，氣得跺腳，不過也沒有再繼續追，回來看她們兩個，“怎麼樣，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姐妹兩個都在地上喘氣，一個面色冷靜的吓人，一個哭到要背過氣去。

就近到附近的派出所做了筆錄，喝了女警送過來的熱水，外面的天色越發的黑沉。

“這夥人早晚得給他們抓進來。”要到下班時間，派出所裡幾個民警在閑聊。

“行了，兩位小妹妹，沒事就快回家吧，這麼大的雪。”民警囑咐她們兩句，提醒下次小心，最好讓家長來接。

姐妹兩個都沒說話，警察也是見多了這種，拍了拍時雨薇的肩膀。

時雨薇和時可馨打着一把傘回家，注意到自己完全被遮在傘下，她的肩膀一半全是落雪，時可馨把傘往中間推了推。

“不用這樣，往你那邊一點。”

時雨薇還在想事，慢半拍的“哦”了一聲。

“我沒事，你要上課，過些天還要考試，不能受涼。”傘還是往她的方向傾斜。

“你身上的傷怎麼樣？”時可馨感覺應該挺疼的。

“還行。”時雨薇補了一句，“沒什麼事，幾天就好了。”

風雨夜，冷風起，她們幾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時可馨不記得小時候她們有沒有這麼親密過，小時候别人都有哥哥姐姐，她也羨慕的不得了，知道自己也有個親姐姐，纏着爸爸媽媽要去見見。

姐姐會是什麼樣子，是不是甜甜的，香香軟軟的，有很多好玩的和好吃的。

就像幼稚園裡小雪的姐姐一樣，會給她帶特别多特别多的禮物，會陪她一起玩。

媽媽說家裡沒有那麼多的房間，姐姐回來沒有地方住。

時可馨積極的把自己的房間分出一半給姐姐，娃娃和玩具，漂亮的裙子，還有她最最喜歡的化妝品，都可以分一半給她。

回到外婆家，看到時雨薇的第一眼，時可馨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她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姐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

瘦瘦的小小的，灰灰的土土的，看起來就髒髒的。

她絕對絕對沒有這樣的姐姐，絕對不要她住進自己的房間裡，分走自己一半的東西。

時雨薇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妹妹的，雙手揉搓着起邊的衣角，小心翼翼對來看望他們的一家三口露出一個讨好的笑。

她羨慕地看着趴在爸爸懷裡，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她知道那是妹妹，可是妹妹好像，不太喜歡她。

心思敏感的小孩子，很容易被傷害到，沮喪地低下頭。

時可馨驟然回神，發現自己想到那麼遠的事情上面，更奇怪的是，都那麼久了，她竟然還記得，清晰到記得當時時雨薇那個沮喪落寞的眼神。

“那個今天的事，謝謝啊。”時可馨小聲說。

“你的背現在還疼嗎？”

時雨薇慢慢地“嗯”了一聲，“沒事，不用謝。”

“不疼。”她說。

她們姐妹面對彼此，大概是沉默了太多年，真的不知道說點什麼，親人之間，本來好像也不需要說那麼多，她們隻是有些不熟，所以氣氛尴尬。

“回家吧。”

“好。”時可馨笑着答應下來。

她掃了眼時雨薇身上的衣服，有些還是她前幾年買的不要的，她還穿着。

時可馨眼角垂下來，抿了抿唇角。

“警察說會加強巡邏，你自己還是要小心。”雖然警察說這是偶然，這三個人一直在那一帶流竄搞小動作，但是時雨薇還是感覺出來，那三個人的目的性很強。

“嗯，放心吧，我肯定多注意。”

回到家，她們默契地瞞住了媽媽，隻說是補習班加課。

“下次再有加課，手機告訴一下，你不知道我們多擔心。”

時可馨抱住鄒容撒嬌，“知道了，媽媽，我下次一定記得。”

時雨薇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鄒容生病了，近來對醫藥這些東西的味道十分敏感。

她鼻子嗅了嗅。

“怎麼了？媽媽。”時可馨還要撒嬌。

“紅花油，你哪裡受傷了嗎？”鄒容看着時雨薇問。

“沒什麼。”寬松的衛衣一穿，誰也看不出來身上的傷，還有手上的，被袖子口擋着。

時雨薇笑笑說：“老毛病了，陰雨天和大雪天，有時候頭疼，就抹了一點。”

看到她額角明顯的藥油印子，鄒容放下心來，馬上臉上又挂上愁容。

到吃飯的時候她還在說：“什麼時候染上的這個毛病？你年紀這麼輕，怎麼有這種病？”

“沒關系的，媽。”時雨薇打斷她，給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肉，“不礙事。”

鄒容：“怎麼會……”不礙事，看大女兒平靜的臉，她把話咽了下去。時可馨眼神一轉，撒嬌地說起白天補課發生的有意思的事情，鄒容的注意力一下被引走，時雨薇低頭，睫毛下的眼神微黯。

晚上要睡覺前，時雨薇的房間門被敲響。

“姐，是我，我能進來嗎？”時可馨站在門外。

“可以，進來吧。”時雨薇沒來得及下地，喊了一聲。

門輕輕一推就開了，這隻是一扇木門，根本就沒有鎖。

屋子簡單的一眼就能看清全貌，一張床，一扇窗，一個衣櫃，靠牆一個書架，一張木頭桌子。

時雨薇坐在房間裡唯一那張單人床上，頭發挽在腦後，幾縷碎發散落在額角。

“還沒睡呢？”時可馨尬笑了一下，時雨薇表情奇怪地看她。

救命，她現在一定蠢斃了！

時可馨收起表情，不再硬找話，她走進來，大方地遞過來一隻藥，“那個，這個是我練舞受傷會抹的藥膏，很好用的，給你一支。”

“不…用……好吧，謝謝。”時雨薇伸手去接，但沒拿動，她仰起頭，昏黃明亮的燈光灑落，她的臉年輕幹淨，很是漂亮，時可馨打量着她，發現了是哪裡不同，她好像比之前，瘦了點？

“後背那種地方，你自己夠的到嗎，不然我幫你？”時可馨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時雨薇表情變了下，臉上露出明顯的抗拒，“不用了，謝謝。”

“诶呀，你還矯情什麼？”時可馨以為她還在客氣，跺了下腳，伸手去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