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這些看上去家庭好,家教也好的人真讓人理解不了。
幹嘛總去做一些這種自己以為無傷大雅,但是很讓人誤會的小動作。
時雨薇把他給的袋子接過來,低着頭看了兩眼,再精緻的蛋糕到了她手裡,好像瞬間都變了廉價了似的。
在他手裡就不一樣,這種差距讓人難過的隻想歎氣。
沈榭隻看出來她情緒似乎很低落的樣子,他猶豫地看了看她坐着的那塊闆子,看上去不太幹淨。
察覺這個人輕輕地坐在了自己旁邊,再說不感動就有點假了,時雨薇壓着眼睛裡湧上來的濕意,“這裡髒。”她低聲提醒。
“沒事,就坐一會兒。”沈榭平靜地看她一眼,開玩笑歎氣說:“我走了很遠的路才買到的,你怎麼就這個反應。”
他的眼睛深邃幹淨,腳踩在橫出來的木頭上,膝蓋微微曲起,仰着頭往天上看,說不上是燈光還是月光灑在他臉上,好看的像畫似的。
時雨薇攥緊袋子,沒人知道她心裡的驚濤駭浪,隻能看到她表面上的無趣,她說:“謝謝。”
每個人來到這世界上,都走了很遠的路。
她一個人走過很多路,但那些路,遠不及他邁向她的這一步。
沈榭擺擺手,“别客氣了,餓了沒,吃一點兒墊一墊。”他說:“你可别多想,我們怎麼說也是同學,我可做不出看同學挨餓的事情。”
時雨薇轉過頭,緩慢地從袋子裡拿出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蛋糕,撕開包裝袋,咬了一口。
沈榭身體往後,手撐在木闆上,他笑着觑了她一眼,“好吃嗎?”
“嗯。”時雨薇從喉嚨裡給了他一個聲音,甜而不膩,松軟可口,比她以前吃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你這人真奇怪,給你送東西剛才還不高興。”沈榭挑眉:“要是有人給我送東西,我不知道多高興。”
假話,這種話一聽就是假的。
時雨薇咀嚼的動作慢下來,大男生穿着一件衛衣,他似乎偏愛黑色,黑色的衛衣勾勒出他清俊帥氣的身形。
時雨薇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看他,小聲說:“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
“都寫在臉上了,我還能看不出來?”沈榭湊近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可好使的很。”
就算是湊近,也刻意留出了一段距離,明明就坐在她身邊,實際上隔着天涯海角那麼遠。
時雨薇有些氣惱地捏緊手裡的袋子,默默把腳挨到了身下木闆的邊,她雙手抱住自己,把自己縮成了一個團,臉頰枕在自己膝蓋上。
不是不開心,是開心到難過了。
“你,你這是幹什麼?”沈榭震驚不已,震驚之後還是那副大咧咧的樣子,他覺得好笑,指着她笑起來。
可能是今天夜色太美,這個人又就坐在自己身邊,時雨薇忽然有種沖動。
“你以後,”沈榭的目光投過來,時雨薇後知後覺緊張的抿了抿唇角,“你以後要做什麼?”
“以後?”誰會想那麼遠?大一就想着以後?
“嗯,以後。”
時雨薇眼睛裡的認真不容錯辨,雖然她很快就把眼睛移開看别的地方了。沈榭原本準備随便說點應付她的話,忽然說不出來了,想了想,還是說了心裡話。
“應該會回家吧。”他說。
“回家?”
“嗯,想回家。”他扭頭笑了一下,笑容裡帶着打趣和得意,藏起來的那股強烈的少年意氣又冒了出來,他狡黠道,“是不是沒想到?”
時雨薇盯着他,克制地收回自己的視線,低聲“嗯”了一聲。
他們也不熟,對着一個沒那麼熟的人,說起話來他也大大方方的,坦然的很。
“你呢?”沈榭問。
“嗯?”
“我說你呢,我說了我的,禮尚往來,你也要說你的吧。”
時雨薇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沈榭說:“你不回家裡那邊?留在這裡嗎?”
時雨薇還是搖頭。
看到沈榭皺眉,她輕聲說,“我也不知道。”
“也是,現在想這些還太早,看你問我了,我還以為你很早就決定好了呢。”沈榭聳了聳肩,他也隻是随口一問,不是真的要知道她的答案。
“話說你為什麼要這麼辛苦,真的很缺錢嗎?”但凡換個人問,時雨薇都會假裝自己是個啞巴或者沒聽見,但是沈榭眼睛裡是單純的好奇。
她點點頭,“很缺,我要養活我自己。”
沈榭佩服的豎起大拇指,他皺了一下眉,“但是這樣的話,不是應該努力學習,積極參加活動,争取特等獎學金才對嗎?那個獎學金比你所有打工賺的錢加在一起還要多吧。”
時雨薇看着他,眸子裡光彩漣漣,她粲然眨動眼睫,“那些都是神仙打架,我看了之前拿特等獎學金的學長履曆,對我來說太難了。你也看到了,我其實……非常普通。”
還有什麼比在心上人面前承認自己普通更讓人難受的嗎?把她扔到人群裡,一眨眼估計就找不到了,時雨薇對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認知。
沈榭揚了揚眉,反駁她說:“我看不是這樣,時同學,你也把自己看的太低了,這樣可不好。”
“就算别人都不覺你厲害,也要自己覺得自己非常了不起才行,畢竟你可是考上了B大,從那麼多人裡殺出來的。”
“在我看來,你比我們這種人厲害多了。”
時雨薇感動之餘,笑了下,自嘲道:“考上了才更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進了學校才知道修仙小說裡的天驕遍地走,天才不如狗。”
沈榭不可思議道:“你還有時間看這個?”
時雨薇古怪道:“我又不是什麼原始人,不怎麼看,但也不是一點都不看。”
沈榭撐着膝蓋,邊看她邊笑。他長相本就出衆,又是時雨薇的心上人,時雨薇就這麼看着他,恨不得一幀一幀全都存進自己腦子裡。
不過沈榭顯然不打算繼續說下去,笑夠了,他從箱子上直接跳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我就先回去了,他們還沒吃完,你自己早點回去,這裡也不太安全。”
說完,他單手插兜,背對着她揮了揮手,走路的姿勢潇灑又帥氣,一路都沒有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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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薇說的是真的,對于自己來的那個城市,沒有什麼值得她回去的人和事,而現在這個城市,對她而言,也僅僅是一個城市。
下了夜班,眼睛瞟向沈榭他們吃飯的那個位置,現在那裡早已經收拾幹淨,沒有了人影。
拿到老闆付的一百塊工資,時雨薇挑着有亮光的地方走,這樣的地方多半都是挨着大馬路,來往的車沒有停息過,雖然道路還有噪音,但是安全。
肩膀和小腿都酸的厲害,她手心裡攥着一百塊,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家裝修精美的蛋糕店,玻璃窗亮的能當鏡子用。
今天沈榭給的幾個小蛋糕就是那裡買的,他貼心地把價簽都撕掉了,蛋糕上的logo卻沒辦法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