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正在下雨,窗外面黑乎乎的一片,隻能看到幾點零星的燈火,天地間隻剩下風聲和雨聲,整個城市都處在安靜裡,和平日的熱鬧繁華呈現出完全的兩極來。
在靠近大學城後面的小巷子裡,有幾棟廉租樓,被房東左改右改,終于滿意地租給這些在大城市奔波的年輕人,雨水簌簌而下,這裡顯出幾分靜默。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又響了,悠揚深沉的女人在低低的唱着難過的情歌,不大的聲音充斥在廉價窄小的出租房裡。
半個小時内電話打過來三次,看來真的是有什麼急事。前兩次一個時雨薇沒接起來,一次接起來了對面挂了。
時雨薇無聲歎了口氣,一邊擦着頭發,趕在鈴聲落下前接起了電話。
沒想到電話在這個時候真的接通了,時可馨還沒做好準備,在電話那邊結巴了下,“時……雨薇?”
“嗯。”時可馨是時雨薇的妹妹,親生妹妹,可她就是這樣,從小就是,總是不願意叫她姐姐。
時雨薇剛洗過澡出來,租的單人房間裡隻有一張床,她從唯一的一張桌子前緩步走到床邊坐下,沒幹的頭發滴滴答答往下落着水,用毛巾裹住頭發,越過了尴尬的叙舊環節,她簡短道:“有什麼事嗎?”
察覺到她話裡的生分,雖然她們本來也不親近,時可馨還是忍不住心生怨怼,她聲音低落,“媽媽生病了,想要見見你。”
“我在上學。”時雨薇平靜地陳述這個事實。
那就是不想回去了,時可馨一下就紅了眼睛,對着電話那邊吼,“媽媽都生病了,你還上什麼學啊?”
這句話讓時雨薇聯想到了瓊瑤阿姨的電視劇,最近這個梗簡直長盛不衰,她更想歎氣了。
“……”吼出來之後時可馨自己也懵了一下,可是自尊也不容許她低頭,“媽生病了。”她握緊手機又說了一次。
“很嚴重的病。”
鑒于時可馨從前手上劃個口子都要去醫院的驕傲事迹,時雨薇對她口中的嚴重表示懷疑。上次也是這樣,來回折騰了好一趟,結果發現鄒容隻是不小心崴了手腕。
時可馨還對她振振有詞說手腕傷了也很嚴重啊,時雨薇隻覺得她在捉弄自己。
時雨薇沒再說什麼,對面除了抽泣沒有别的話要說,她問是什麼病,時可馨又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毛病。
“反正就是生病了!”
對着手機安靜了幾分鐘,等她不哭了,兩個人終于沒話說的時候,時雨薇問她:“還有别的事情嗎?”
時可馨除了哭還是哭,時雨薇沉默着挂斷了電話。
父母很早就離婚了,離婚的時候兩個人為了搶才上小學的妹妹鬧得不可開交,頭破血流,指着對方的鼻子罵,可笑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要她。
現在生病了,開始想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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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到後半夜,廉租房旁邊租房的人下班回來,那是一個獨居在這座城市的都市白領,總是回來的很晚。
被鐵鎖鍊哐啷啷的聲音吵醒,時雨薇後半夜都沒睡着,早上起來也沒什麼精神,出了門才好一些。
她不是一開始就出來住的,學校宿舍環境比她現在住的地方好很多,尤其是她的學校很不錯,非常不錯。
剛開始來上大學的時候,她住在宿舍,後來要做兼職,早出晚歸,宿舍裡其他兩個女生也不是很喜歡她,若有若無的敵意她還是能感受到。
第三次晚歸吵醒她們的美容覺之後,她就自覺的搬出來了,這一搬,一整個學期,就再也沒回去。
時雨薇早上出來的時候,天色還早,她買了早餐沒有去教室,而是轉路到男生宿舍樓下,也沒有走的很近,大概在一個不太容易被發現,但是離宿舍還很近的地方。
沒一會兒,宿舍樓裡出來一個男生,他似乎還沒睡醒,睡眼惺忪的朝她這邊走過來。
隻是看到一個輪廓,也足夠讓時雨薇認出來那是誰,就一眼,她心髒開始不争氣的加速。
男生身上套着一件衛衣,兜帽蓋在腦袋上,垂眸間帶着懶散,他眼睛隻掃了一眼,低聲說了句謝,伸手來接東西。
昨天晚上他的室友就把錢轉給了她,時雨薇沒想到今天來取早餐的會是他。
沈榭,他們專業非常有名的一棵草。
因為那張臉,他在全校幾乎都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剛入校的時候,因為和他一個系,時雨薇也有幸見過那場轟動全校的圍觀。
她停了一下,面不改色的把東西交給他,看他轉身,鬼使神差說了句,“豆漿裡沒加糖。”
“嗯?……嗯。”昨天晚上宿舍裡老二段逸脫單,鬧騰到半夜,這會兒沈榭腦子都是懵的,他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擡起眼眸又道了聲謝。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打量時雨薇,有點眼熟,這是他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是她怎麼知道他不喜歡吃甜的。
瞧出他眼裡的疑問,時雨薇抿了抿唇,“段逸囑咐過。”
其實不是囑咐,就是随口抱怨了一下,甜的那麼好吃,一個大男人,吃一點兒都不行。一句話被她記在心裡,像是倉鼠發現了誰也不知道的秘密似的,寶貝一般的反複來回想起。
段逸就是宿舍的老二,昨天晚上脫單的那位。
沈榭切了聲,對她的态度也更友善了幾分,他揚了揚唇角,“算他有點良心。”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能記着也是有心。
“你呢,吃早飯了嗎?”沈榭也是随口一問,單手插在褲兜裡,半回過身看她,等她回答吃了,他擡步就能走。
時雨薇本想說吃了的,念及這少的可憐的緣分,最後沉默下來,說了實話,她搖了搖頭,“沒吃。”
她沒吃,一點胃口都沒有,尤其是昨天接了那樣的電話。
“我本來早上也不怎麼吃東西的。”時雨薇仰起臉,努力的對他微笑。
陽光灑落,落在她那張平日總是刻意隐藏起來的臉上,不知怎麼的,沈榭看出幾分明媚生動來。
沈榭愣了下,扒下帽子,抓了抓頭發,似乎是沒想到每天給他們送早飯的人自己都沒吃。
他從早餐裡把自己的那份拿出來,挑揀着拿出來一個煎餅和兩個雞蛋。
露出來的男生眉眼清俊和英朗兼有,早晨的光線映在他帶着水汽的瞳孔裡,纖長的漆黑睫毛投在白皙的面頰上,他動作自然地把早餐遞了過來。
這麼近的距離,時雨薇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停留在他臉上,連同他身上淡淡的清爽味道。
“拿着。”沈榭說:“早上還是吃點東西。”
他想起來了,這是他隔壁班的同學,軍訓好像是一個聯隊,四舍五入,就是親同學了。
時雨薇愣愣地看着他,瞳孔緊縮,她聽到自己幹巴巴地說:“你會不會不夠吃?”
男生像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話,别的女生以前也說過這種話,有時候是不想吃的推辭,有時候欲語還休的扭捏。
他一擡頭,望進一雙忐忑不安的眼眸裡,沈榭臉上揶揄的笑容淺了些,他頓了下,把袋子放進她手裡:“一個早上少吃死不了人,我可以找他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