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庸從怡紅小院醉醺醺回來時,向彌正在廚房提熱水,并沒注意到他爹馬上就要闖禍。
于是當外頭突然傳來極大的響動時,他一聽那男人發出的熟悉慘叫聲,就知道壞了事,連忙跑去外面,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此時蟬紅穿着換好的衣服從房裡跑了出來,見到向彌就躲到他身後,驚慌說:“我正在換衣服,何大夫突然走了進來,見到我就開始哭,我太害怕,就拿茶壺砸了他……”
“沒事沒事,都是小事。”向彌安撫着蟬紅,太陽穴隐隐作痛,平時不都是徹夜呆在怡紅小院的嗎?怎麼偏偏今天回來了!
他讓蟬紅在院子裡呆着,走進去查看老爹狀況。
隻見他靠在床上,頭上被砸了個紅腫的包,還有點茶葉粘在了摻着許多白發的頭發上。
何老庸嚎哭着,見了向彌開始又哭又笑,颠三倒四地說:“兒子,我剛才看見你娘了,你快幫我找找,她跑去哪兒了?”
向彌無奈,胡謅道:“你看錯了,剛才劉寡婦來了,是她吧。”
“胡說,”何老庸十分生氣:“劉寡婦怎麼會拿茶壺潑我?隻有你娘才會這麼潑辣,她肯定埋怨我怎麼這麼久還不去陪她。”
說着,他撐着床沿起身:“你不去找,我自己去,到時她生你的氣可别怪你爹我沒提醒你。”
“哎,你還是躺着吧。”向彌硬是把他按到床上,生怕蟬紅被他吓跑。
“你不記得了?娘說了讓你去夢裡找她,快睡吧,啊。”
出來後,他散了散自己身上的酒氣,對蟬紅有些歉意地說:“沒想到今晚我爹回來了,你願意睡我那嗎?我給你換床被褥。”
蟬紅怔怔地點頭,等稀裡糊塗地在他房裡睡下,才開始害羞。
她拿被子遮着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打量着屋子裡的陳設,見向彌的影子倒映在門外上,她問:“向醫師,你還不去睡嗎?”
“你睡吧,我晚點去,怕我爹又突然起來。”
“哦……”
經曆多日摧殘,突然遇到有人如此關心自己,蟬紅覺得心窩有些暖,臉也開始發燙。
可憐還待在明月客棧的雲洇,到深夜還在為孫撫琴的事發愁。
要是她知道蟬紅早被救了出來,卻被郝志雲留了下來,連心都快要被他徒兒偷走,還說什麼枯木逢春,連裝枯木逢春的盒子都不會留給他!
懷着滿腹心事,雲洇淺淺睡了過去,對今日她決定以身試險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星移月轉,很快就到了白晝。
雖然覺得不可能去一次常樂坊,孫撫琴便會乖乖出現,為以防萬一,雲洇還是帶上了匕首防身。
對胡十二千叮咛萬囑咐後,她便獨自出發前往常樂坊了。
胡十和胡十一在半個時辰後到了回春堂,客客氣氣地請郝志雲去看診。
因着向彌有任務在身,這次郝志雲帶了另一個藥徒,要在平時,他必是要擺一番架子的,可由于擔心蟬紅暴露,他一心虛,就再顧不及小脾氣,安安分分同兩兄弟去了。
時候尚早,雖人群散去,街上還殘留着昨夜喧鬧的痕迹。
水羅打着哈欠,低頭見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丫頭,邊笑邊招着手裡的手絹:“小丫頭,你大早上來這做什麼?莫不是走投無路,想要投靠我們怡紅小院?”
雲洇擡頭,倒不生氣,對着她微微一笑:“現在還不需要,真沒辦法了,我會來找姐姐的。”
見雲隐一副認真的模樣,水羅笑得眉眼彎彎,正要再逗逗她,見遠處一個人過來,立馬斂了笑,暗罵了句晦氣,回了樓中。
雲洇轉頭,見春清竟然來了常樂坊,有些意外,不過卻并不想搭理,畢竟她認定蟬紅失蹤肯定與她有關。
她想徑直離開,春清卻偏偏攔住她,還有些緊張地說:“雲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胡家三兄弟呢?”
裝什麼?雲洇撇撇嘴,冷冷說:“如今金钗一事還未明了,春清姐姐與我私下交談,不太好吧?”
春清愣了下,顯然沒想到雲洇會這般态度,但又想到,誣陷雲洇本就是她聽從夫人吩咐做的,她又希望雲洇對她是何态度呢?
于是她頗為尴尬地後退幾步,雲洇見她不再說話,就越過人要離開,當兩人拉開一段距離,春清嘴唇微微翕動,終究還是叫住了她。
“雲姑娘,”春清有些顫抖,盯着雲洇一雙琉璃目,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馬上要變天了,你還是快走吧。”
雲洇擡頭看晴空萬裡,哪有什麼變天的迹象?她又看向青清,卻見她已經走出去很遠,再沒有話要同自己說的了。
雖然胡十将家中地址告訴了她,但越往常樂坊深處走,房屋排布得便越複雜,像是無序地疊在一起,雲洇根本找不到路。
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偷偷攥緊了袖中匕首,提防有人偷襲,想着不如去虞氏點心鋪找觀雪,看他知不知曉去胡家的路。
虞氏點心鋪還沒到,卻被她誤打誤撞找到了何老庸開的回春堂,見門大敞着,雲洇想了想,何老庸雖然做事不靠譜,但指路應是不在話下的,便敲門走了進去,一邊問道:“何大夫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