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言死了,但他同樣的,帶走了她的祖父和母親。
溫清影擡眼望去,荊言的頭顱還挂在城牆上,這是她這輩子做得最血腥的事,她将荊言的身體挂在另一處城門,将他的頭顱挂在這邊,師傅曾說她有佛性,但她卻無法放下心中的仇恨,注定要在這紅塵裡漂浮。
她掀開車簾,揮手同裴霁,松顔意道别,也,最後的看了一眼永定關。
寒山寺
“她是最有佛性的……求神明保佑她,長命百歲……”
無垢跪在地上,面朝巨大的佛像,祈求着上倉厚待他的徒弟,他睜開了眼……卻看見了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束縛着他,讓他一直跪在那,一動不動,從黑夜到白天。
直到清晨,僧人敲了寒山寺的鐘。
終結的鐘聲在寂靜中敲響,無垢閉着眼,跪坐在廟裡,無聲的消逝在春日的暖陽裡。
溫清影坐在馬車裡,看着即将到達的城門,心裡隻有恨意,茶商的信能送到京都,求援的急信卻被攔在路上,不是出了内賊就是薩拉滿的手筆,但無論是誰,她都不會放過。
他們回到京都時已經是七日後了。
因為要瞞着祖母,溫清影隻安靜的将母親的牌位放置在祠堂裡,她跪在那,看着滿目的牌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溫清影最後回頭看了看那塊嶄新的牌位,踏出了祠堂,将門合上。
回了疏影院,卻在院裡看見了眼眶紅腫的花楹,溫清影沒有出聲安慰,隻是上前,抱住了花楹。
被抱的人回摟住她,“姑娘……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她現下隻覺得累,任由花楹扶着她。
“姑娘,你走的這幾日,太子殿下來過幾回,五皇子殿下也來過多回,都被我攔下了,現下你回來了,他們應該也會上門拜訪,可想好怎麼說了?”
“實話實說,我不過想隻是去見見阿娘,卻都要瞞着人。”
溫清影坐在窗邊的榻上,面色不虞的剪掉了花枝。
“姑娘……”
溫清影擺擺手,示意她回去。
花楹無奈,隻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溫清影打開窗戶,讓向勤進來。
“可查到什麼了?”
“攔下急報的的确是有西榮王子的手筆,但也不全是他,我先前去了驿站,卻發現裡頭的人……都被殺幹淨了……便跟着血迹追查,發現了此事與季丞相似乎有關。”
裴霁将向勤送到她身邊這麼久,向勤的脾性她了解,沒有把握的事他絕不會在她跟前提。
溫清影握着手中的佛珠,隐忍不發。
“季抒遇?”她低聲冷笑,“季抒遇以為我母親走了,他便可以讓他的侄子去占我母親的位置嗎?”
溫清影轉了轉手中的佛珠,“他讓我失去了至親,讓永定關險些拱手送與西榮,既如此,我便取了他兒子的人頭送與他可好?”
向勤見她看似平靜的臉上帶着偏執的瘋狂,有些擔憂,“姑娘……你多年吃齋念佛……這一朝……”
“吃齋念佛,都是将希冀寄托于神明,我曾以為上天厚待我,卻發現上天給予的東西都是有條件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再讓他們逍遙自在了。”
向勤也不敢勸她,隻能低頭站在那。
“對了,薩拉滿還在京都吧?找個機會放他走。”
向勤疑惑的擡頭,“姑娘為何要放他走?”
“我手中有能要他命的東西,”她喝了口茶,看着院外蓬勃的花草,“拱手讓出了一座城,西榮騎兵還戰敗了,即便他回去了,西榮王也不會饒了他,更何況,我也不會讓他活着進西榮的城門,我要他看到希望,卻握不住。”
“還有,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是薩拉滿自己跑了的。”
向勤隻好點頭答應。
看着向勤離去,溫清影關上窗,終于撐不住,捂着嘴,血卻順着指縫流出,她閉了閉眼。
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了,又接連受了這些打擊,現在還能站着,已經是很不錯了。
放走薩拉滿她有自己的考量,大雍向來以和待人,西榮貿然開戰,借口便是雍和帝扣下了他們的王子,如若是他們的王子在和談還未結束之時,便潛逃,西榮人的借口自然站不住腳,大雍找不到人,又被迫開戰,雍和帝殺幾個使臣解解氣自然沒問題,如若他不殺,那便是大雍大度,不與彈丸小國計較。
“叩叩”
外面有人在敲門。
“進來……”
溫清影迅速拿着帕子擦了唇邊和手中的血迹,才開口讓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