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影再次有意識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悠揚的鐘聲。
她倏地睜開雙眸,周圍靜谧,隻有窗外的鐘聲回蕩,不遠處案上燃着檀香。
這一切陌生又熟悉,像是她年少時常待的禅房。
溫清影伸手摸了摸脖頸,刀刃刮開血肉的感覺還尚存着。
門外傳來敲門聲,不急不緩,正好兩聲。
“進。”
來人一襲青色長袍,雙目系着布條,手上捧着湯碗,飄渺出塵。
無垢法師?
“溫甯,該喝藥了。”
喝藥?喝什麼藥?
再說,從她入宮那年開始,無垢法師就再沒喚過她溫甯了。
溫清影心中波濤洶湧,面上卻不動聲色,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雖許多話本中也有怪力亂神之語,看時不覺如何,顯現自身時方才驚愕。
即便她再不信虛無缥缈的前世今生之言,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應當是回到過去了。
年少時祖母生病,太醫也說藥石無醫,她不信邪,冒雨從寒山寺下一步一叩首求到無垢面前。
後來老太太病好了,她倒是落下了病根,為保她一命,老太太将她送往寒山寺将養,由無垢法師照料。
無垢雖有眼疾,可醫術卦術了得,前世若無他,恐怕親人屍骨涼透了她都不知曉。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今天喝藥倒是痛快,不似往常墨迹半天也不肯喝。”
“倒也不是很苦。”
無垢伸手接過藥碗,遞給身側的小僧侶,順手遞給她兩塊蜜餞。
又忽然想起什麼,腳步微頓,将手中的佛珠取下遞給她,“今日替你算了一卦,卦象撲朔迷離,福禍難測,一時間,我也摸不透,近日稍加注意,這串佛珠你拿着,關鍵時刻會有用的。”
無垢通曉世事,能感知到她的不尋常實屬正常。
溫清影接過佛珠,暗暗發誓既然蒼天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那她一定不要重蹈覆轍。
“姑娘?姑娘?”
芙蕖伸手在溫清影眼前晃了晃。
溫清影回過神,輕擡芙蕖的臉,細細打量着。
“你跟我多久了?”
“回姑娘,七年了。”
“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
平淡的一句話,驚得芙蕖直冒冷汗,迅速跪下表忠心,“姑娘菩薩心腸,待奴婢極好,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說得真好聽,若非知道她是蕭成硯的人,真就信了她的鬼話。
姑娘坐在上首,雖沒發怒但也未曾喊她起來,芙蕖一顆心吊在喉口,上不來也下不去,堵得她心慌。
溫清影盤着佛珠,“當年我落水,你不顧安危拼死救我,這份恩情我永遠記得,隻是我永遠容不得一仆二主。”
蕭成硯為了在她身邊安插眼線,不惜派人将她推下水,将救命之恩牢牢按在芙蕖頭上,害得她險些喪命。
因着這救命之恩,她最為信任芙蕖,私庫鑰匙都交與她,吃穿用度比拟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還教她讀文識字,可憐她一片苦心,芙蕖可是被精心培養過的,怎會不識字?
前世芙蕖模仿她的字迹,一紙家書害得母親關心則亂,無诏私自回京,哥哥則被一封不知從哪搜來的書信被扣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芙蕖聽到這話,瞬間便慌了神,“姑娘,奴婢冤枉啊,您知道的,奴婢始終跟您是一條心的啊!”
王嬷嬷适時的遞上一盞茶,“姑娘,芙蕖向來溫順懂事,最為忠心,怎會一仆侍二主,會不會是誤會了?”
溫清影接過茶盞,輕抿一口,才淡淡開口:“五皇子是我表弟,這些年朝中正熱鬧着,三皇子早早的便将芙蕖安插至我身邊,是何居心我不必同嬷嬷解釋了吧?”
王嬷嬷是宮裡出來的,話說三分便明了,“姑娘,那如何處置她?”
“拖到外頭去處理幹淨,别髒了這清淨地。”
芙蕖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饒,“姑娘,奴婢沒有啊,您不能無憑無據便冤枉奴婢,姑娘,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啊!姑娘!”
溫清影揉了揉眉心,朝王嬷嬷使了個眼色,王嬷嬷會意,拿了塊布塞進芙蕖嘴裡,喚人将她拖了出去。
芙蕖到死都不知道哪步暴露了。
不到傍晚,王嬷嬷便回來了。
“姑娘,已經讓人将她毒啞送到莊子上了,到時候問起來隻說是生病,去莊子上養病去了。”
溫清影颔首,王嬷嬷做事她向來放心。
“還有,奴在芙蕖那丫頭的房裡,搜羅到未燒完的信紙片,但是字都燒幹淨了。”
蕭成硯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找不到線索也正常。
“無妨,不必管她,先收拾東西吧,今日就下山。”
“今日?這麼快?”王嬷嬷有點沒搞懂。
“嗯,我先去跟老師道個别。”
越早回去越好,她必須得回去查查為什麼哥哥前世會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那封書信到底打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