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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救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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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的鐵鍊,一是縛看門的狗,一是鎖表小姐崔寶音。

門鎖滴答響動,是寒雨打在生鏽鐵鍊上,像極了城破那日蠻軍的馬蹄。

窗外傳來曹嬷嬷的冷嗤:“寶音姑娘,今日府中宴請貴客,你竟打碎了太太的陪嫁蓮紋瓶,今夜你就在這閉門思過吧。”

夜風把庭院内虬枝新葉吹得铮铮作響,似那最可怖的魑魅魍魉。

寶音無暇理會這份驚怖,她死死裹緊飛絮的棉被,身體蜷曲,瘦得硌人的膝蓋近乎頂到胃——那裡空得發疼,像被人生生剜了一刀。但她不敢動。宋家的嬷嬷們說過,餓極了的人,連自己的指甲都能嚼碎了吞下去。

來之前寶音被罰跪在宋家祠堂,幾乎一天未進水米,黃昏時分開始落雨,曹嬷嬷不知從何處尋了一輛漏雨的馬車,将她趕到這裡,要她靜閉思過。

可那隻霁藍釉描金纏枝蓮紋瓶明明是二小姐宋敏珠打碎的,怎麼罰的是她?

怎麼每次宋家的大小姐、二小姐犯錯,臨了了受罰的總是表小姐崔寶音?

寶音難受地閉上眼,濃長烏睫擠出一滴滾燙的淚珠,順着燒得粉紅的臉頰滑落,最終滞在枯燥的唇上。寶音舔了舔,這是她今日除雨水外喝的第二口水,可喉嚨依舊幹似刀刮。

要是阿耶阿娘沒死,該多好啊。

想起阿耶阿娘,寶音心裡慢慢泛起一片軟。她還記得幼時阿耶教她背“瞻彼淇奧,綠竹猗猗”①,記得阿耶寬厚的背和肩膀上甜絲絲的糖葫蘆,記得阿娘柔軟的手輕撚她的耳垂哄她入睡,記得她坐在阿娘腿間作小船搖搖晃晃……

春雷滾過天空,炸破寶音的美夢。阿耶的寬厚背影瞬間幻化為城破那日自盡于陣前的沾血屍影,阿娘柔軟的手突然無比有力地将她推入地窖。萬物寂滅,耳畔隻剩下蠻軍刺刀插入阿娘身體的那最後一聲尖叫。從五歲到十二歲,這聲尖叫貫穿了寶音每一個夢魇的漫漫長夜。

在夢魇中,她似将溺之人,眼睜睜看着自己堕入深潭,被水淹沒,卻無能為力。

子時三刻,窗外雨暫歇,玄刀劈開鐵鍊,利器碰撞聲刺破長夜。寶音從夢魇中驚醒,卻看到屋門大敞,逆光而立的猩紅官袍,手持玄鐵刀,刀刃凜着寒光水汽。

寶音吓得想叫,可嗓子早已嘶啞。這所别院位處靖州城郊,分外偏僻,且無侍女小厮照料,她知道自己即便是喊破嗓子,也無人來救。寶音扯緊棉被靠牆瑟縮,心中乞求對方刀下留情。

男人丢了玄鐵刀,帶着審視的目光闊步行來。猩紅官袍粘着雨絲,那寒氣也随之逼近。

寶音顫抖着打了個噴嚏。

他未言語,皺眉擡手,伸向寶音,女孩兒驚懼地躲開。

寶音以為他終要殺了自己,不禁偏過臉,雙目緊閉,不敢去看。渾身一輕,預期的毆打和掐頸都不曾到來,再睜眼,寶音連帶這床敗絮棉被均已被男人打橫抱在懷中。

“我是崔承戟。”他冷聲如寒鐵,“你二叔。”

春雷滾動,天際閃電如金蛇遊走,劃破夜幕,照亮崔承戟帶雨沾血的臉。那混了黏膩血水的雨滴自他眉峰滑過挺鼻,終是滴在寶音眉心,頃刻綻開一朵血色蓮。

懷中人輕若無骨,病态奄奄,似孱弱小貓一般在他懷中瑟縮發抖,唯有那雙因瘦而顯得過分大的潋滟眸子,帶了點懼怕與詢問,輕輕柔柔地盯着他。崔承戟長眉微皺,沉聲:“不是讓你們護佑好寶音麼?”

站在暗處的護衛跪地請罪:“寶音小姐身處後宅,屬下日常去不得。隻每次宋家人出門時,才能看得小姐幾眼,都是好好的。”

崔承戟不耐聽這些話,自一個狠戾眼風掃過去,那護衛忙噤聲,将頭垂得更低:“屬下甘願領罰。”

寶音的手指揪住崔承戟胸前的猩紅官袍,指尖幾乎要掐進繡紋裡:“二叔……今年寄的年禮,寶音做了整整兩個月,您可喜歡?”

崔承戟呼吸一滞,他從未收到過什麼年禮——宋家這些年呈給他的禮單裡,連一支筆、一方帕都不曾署過她的名。

懷中的孩子燒得滾燙,卻仰着臉沖他笑,仿佛隻要他點頭,她就能從這笑容裡榨出最後一絲氣力。

——她早習慣了用乖巧換取一點憐憫。

崔承戟喉結滾動,最終啞聲道:“……喜歡。”

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冰水,寶音熱切的心漸漸冷下去。今年的年禮是表面完好、内裡破爛的護膝,她在夾層悄悄塞了一疊羅帕:帕子上繡一隻被蟠龍咬斷脖頸的小兔,帕子裡放一簇寶音的斷發。

二叔沒有收到過她的信件禮物。

怪不得……

馬車在官道疾馳,崔承戟舉了盞琉璃燈湊近寶音細細端詳。

面無血色、身體孱弱的女孩,此刻蜷縮在矮榻,裹着那床敗絮,阖目靜靜地睡下。她睡時面容恬靜,呼吸平勻且細微,像怕擾了别人似的,不敢發出一絲動靜。崔承戟心口皺得生疼,這是他早逝大哥唯一的子嗣,竟教他照顧成這個樣子,多病、瘦弱、膽怯、敏感、孤僻。若不是今番至靖州查案,也許他還會把寶音繼續留在她外祖家,并且每年暗斥這妮子竟不回一封信給他。

崔承戟取了氅衣替她蓋上。

輪毂踏過矮石,馬車四下颠簸。寶音的手臂從氅衣中滑落,纖細蒼白的小臂上,兩條血痕觸目驚心,勾得崔承戟額角青筋緊繃。他蓦地捉住寶音的手臂,指尖觸到肌膚時,寶音細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慣使槍弄棒的手此刻小心翼翼地卷起布衣袖口,一條是剛剛結痂的紅疤,一條已蛻了痂,留下一根淡淡的粉線,突兀地生在蒼白肌膚。

“阿耶……阿娘……”寶音在夢中呢喃着父母的名字。

崔承戟覺到剜心的痛,下一瞬卻聞見熟悉的鐵鏽味——是血。

蓦然,一根箭矢破空而來,直直插在馬車上,半根箭頭袒露眼前。崔承戟眉心皺緊,低喝道:“戒備!”周遭騎馬的黑衣衛将馬車團團圍住。

崔承戟一手撈起榻上的寶音,将其塞入榻下暗格内。

寶音被動靜吵醒。再度見到逼仄的空間,霎時逼她憶起母親推她入地窖的舊景。寶音抓住崔承戟的手臂,爆出哭腔:“不要丢下我!”

崔承戟微愣,轉而輕聲哄道:“躲在裡面睡會兒,不要動,二叔少頃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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