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神色依舊平靜地看着他,陡然間,她腦袋刺痛起來,按壓着眉心閉眼,一些零碎的畫面襲來,人聲鼎沸,刀劍相撞,緊接着是天旋地轉。
“諾諾?”時衍伸手,卻不敢輕易觸碰她。
沈遙緩了許久,才悠悠睜開雙眸。屋内寂靜,唯有刻漏發出的滴答聲響,伴随着強烈的心跳。
頭痛終于散去後,她沉靜中帶着絲絲激動,道:“想起來了。”
時衍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收回半空的手,兩指摩挲。
沈遙揉着腦袋,擡眸看向他時一怔,明明他沒做什麼,卻有一種被囚籠所困之感,轉眼間,這種異樣又消失無蹤。
最後,她搖搖頭,隻道:“我好像想起你說的場面了,隻是挺混亂的。”
他不動聲色地将手藏進被褥,幾度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着内疚。
“頭疼?我喚郎中來。”
沈遙阻止他,“無需如此,已經好了。”
看出夫君擔憂,她想了想,反倒安慰起他:“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之後會好起來的,說到底,還是多虧了你,我才能活着。”
時衍淡笑了下,眼神柔得她渾身化成一灘水。
沈遙一時語塞,又見他起身,雙腿垂下床沿,“怎麼了?”
時衍:“今日你沒怎麼吃東西。”
沈遙明白他想去起竈,可心緒不佳,沒什麼胃口,“我不餓。”
隔了一會兒後,她又道了聲謝謝。
時衍搖搖頭,示意她不需客氣,繼續下床,低着頭穿鞋,“我給你換藥。”
說罷,他便去了一趟淨室,回到床邊後,手中多了一藥箱,一塊白帕,還有一盆熱水。他将帕子浸濕擰幹,等她動靜。
沈遙知道他想親自換藥,耳根子忽然紅了起來,半晌不動彈,“若不如讓我自己……”
“自己上藥隻怕做不好。”他傾身上前,哄小孩般溫柔,卻又帶着不可置疑,“諾諾,乖。”
他的聲音好似有怪力一般,讓她不自覺聽話。
沈遙拉起袖子,待他處理好傷口後,她又露出長腿玉足,似夏夜見不到的白雪,讓人心顫。
時衍漆黑的瞳恰好背光,帶着些粗繭的手指滑過嬌嫩的肌膚,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面不改色将腿上的傷處理過後,又用被褥将她蓋起,最後才處理她額頭上的擦傷。
沈遙感受到他觸摸過的地方留下了火辣辣的灼燒感,又帶着被羽毛撓過的微癢。
太安靜了。
“你處理傷口很娴熟?”
時衍手指輕頓,又繼續動作着,“郎中教的。”
“哦。”
待他上完藥,沈遙即刻縮回角落,帶着細微地警惕看他。
他做任何動作都極為優雅,輕拿輕放,沒發出絲毫動靜。不僅藥瓶收拾得整齊,小幾上一滴不易察覺的水漬都被他擦去。
收拾好後,也是發現了她因他産生的不自在。
“好好養身子,其他事兒别多想。”
“啊?哦。”沈遙整理着思緒,知道他表示在她願意圓房前,不碰她的尊重之意。
她又飛快偷瞟他一眼,“……抱歉。”
宋衍沒明白。
沈遙指了指他的臉,他反應過來輕笑一聲,微微擡眉不滿,搖頭道:“别内疚,你我夫妻。”
“沒有内疚。”
時衍哭笑不得,“習慣了。”
啊?竟不是第一次打他了?這麼兇狠?
沈遙一時不可置信,讪讪低下頭。
見時辰不早,時衍喚進來一個弓着腰的丫鬟。
她敏銳察覺到,那丫鬟在進入喜房時悄悄瞥了一眼夫君,腳步一頓,低着頭不敢擡眼,指尖有些細微地哆嗦。
沈遙的目光落在丫鬟手上。
可是這一切又轉瞬即逝,又讓她以為自己是否錯看。
時衍看回她,自是注意到她今日剛醒,心緒不甯,便溫聲安慰:“安心修養。”
沈遙“嗯”了一聲,看着他又對丫鬟囑咐了些照顧事宜,踱步走出房門。
屋内重新安靜下來,丫鬟這才上前一步,恭敬道:“夫人,奴婢錦書,若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
沈遙回頭看了錦書一眼,少女眉目清秀,姿态端謹。
錦書做着準備時,沈遙環顧了一圈這間房,整潔幹淨,屋中燃着清淡的香,鎏金小香爐被擺在案幾正中間。她長歎一聲,心頭浮着幾分說不出的沉悶。
錦書待沈遙坐到妝奁前,便上前為其梳發。
她從銅鏡中看着沈遙面貌,雖躺在床上昏迷的人已是國色天香,此刻正眼再瞧去,心底還是一時驚歎。
銅鏡中的人兒靡顔膩理,令人舒适的臉廓,下巴尖尖,細膩如瓷般的肌膚,小巧的鼻翼,晶瑩的朱唇,桃腮杏眼,即使額頭上還帶着些許擦傷,也不影響她的美。
“夫人心情可好些了?”
沈遙依舊冷淡,“嗯,還行。”
話音剛落,她扭頭看了一眼錦書,倏然意識到時府有下人,可夫君還是親手給她換藥。
沈遙低下頭,喃喃罵了一聲:“時衍登徒子!”
錦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