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離會所,賀珵禹一直側頭觀察着沈初時。
沈初時從剛才起,就一直趴在車窗上,很安靜,也不知道是醒着的還是睡着了。
“初時?”賀珵禹嘗試着叫到。
沈初時腦袋動了動,不過沒有轉身,隻是又乖又軟地應了一聲:“嗯?”
賀珵禹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覺握緊,“坐好,待會該暈車了。”
沈初時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既不回應也不動作。
賀珵禹又握了握拳頭,才往中間挪動一個位置,打算手動将人從車窗上扒下來。
可還沒等他的手碰到沈初時,沈初時就忽然轉回頭,睜着一雙杏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賀珵禹趕緊收回手,卻沒有往後退:“怎麼了?”
他們兩此時離得很近,沈初時隻要往後倒半個身子,就能将自己的肩膀嵌進賀珵禹的懷中。
“這裡是哪兒,我怎麼好像都沒見過?”沈初時說。
賀珵禹這才注意倒,沈初時眼中的情緒不是委屈,而是極力掩藏下的慌亂,像一個忽然身處異地的孩子,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連害怕都不敢表現出來。
他不知道沈初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但胸口沒來由地泛起一陣酸痛。
他擡頭看向窗外,這裡是A市最繁華的中心區,再開十分鐘就能到達賀氏總部,繼續往前就是他們住的年華裡,按道理,這一片區域對沈初時來說,應該不會如此陌生。
沈初時沒有得到回應,也不吵着要答案,失落地轉回頭,繼續盯着車窗外,隻是這次肩膀明顯縮了起來,似乎把懷裡的酒瓶抱得更緊了。
賀珵禹察覺到沈初時情緒不對,先升起了隔絕前後座的遮擋闆,才傾身向前,跟沈初時保持着一個拳頭的距離,指着窗外輕聲介紹道:“這裡是公司附近的商業區,你不記得了,前面那個廣場,白天會有很多人在那裡鍛煉身體的。”
前段時間他出差,還沒給沈初時安排工作的時候,沈初時經常跑來這裡跟大媽跳廣場舞,跟大爺練太極,還說自己的夢想是炒了老闆,争取提前退休。
車子這時正好從廣場前駛過,他側頭觀察沈初時的表情,發現沈初時看得很認真,似乎終于有了點印象。
“那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沈初時肩膀松動了些,不過眼裡的茫然和無助仍然沒有完全消散。
“回家。”賀珵禹說。
“回家?”沈初時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街景,卻像是在看着遙不可及的遠方。
車子安全抵達别墅,賀珵禹沒讓司機幫忙,自己一個人把才稍微清醒了沒一會兒,又開始犯起迷糊的沈初時從車裡搬了出來。
“唔,車子還沒來嗎?”沈初時一點都不客氣,不僅把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在賀珵禹身上,還摸了一把賀珵禹的胸肌。
“……,已經到家了。”賀珵禹想起上次自己裝醉的事,明白了什麼叫因果輪回、善惡有報。
他抓着沈初時的手,放在自己腰側,可沒走兩步,那隻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挑挑揀揀似地這裡戳戳,那裡捏捏。
賀珵禹無語得很,但又不能跟一個醉鬼講道理,隻能任其上下其手,咬着後牙槽将人扛到客廳的沙發上。
沈初時對他來說不算重,不過他還是很記仇地對半阖着眼睛的沈初時說道:“你該減減肥了。”
“我體脂率9%。”沈初時不服氣地反駁道。
賀珵禹忍不住笑出聲:“是嗎?那你身材還挺好的。”
“當然。”沈初時猛地坐起來,作勢要去掀賀珵禹的襯衣,“不信你看,我有腹肌。”
“沈初時。”賀珵禹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已經抓着他襯衣的手,手掌的溫度透過單薄的布料傳入他的腹中,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打了一劑腎上腺素,毫無節制地快速跳動着。
沈初時抽出被扣着的手,氣哼哼地說:“我還不想給你看呢。”說完像個無賴一樣,又躺回到了沙發上。
賀珵禹:“……”
他還是第一次見碰瓷吃豆腐,吃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見沈初時躺好,他轉身要走,卻聽沈初時小心翼翼地叫住他:“你要去哪兒?”
“給你倒蜂蜜水。”賀珵禹轉身,垂眸打量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人兒,“放心吧,我就在這,哪都不去。”
沈初時滿意地點點頭,允許賀珵禹可以離開一下下。
賀珵禹轉身去廚房。
廚房裡傳來瓶子與桌面、瓶蓋與瓶口、勺子與玻璃杯碰撞時發出的微小動靜,其中還摻雜着賀珵禹穿着皮鞋的走動聲。
所有聲音彙聚在一起,變成了十分獨特的白噪音。
賀珵禹拿着沖好的蜂蜜水回來時,發現沈初時已經睡着了,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意。
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好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趕緊仰頭喝光了杯子裡的蜂蜜水去火。
次日上午,沈初時是被手機的嗡鳴聲吵醒的,他閉着眼睛在被窩裡摸索,先摸到了一個圓柱形硬邦邦的東西,還帶着溫熱的體溫。
他吓得猛地睜開眼,掀開被子,看到了一個裝着枸杞酒的瓶子。
他虛脫地倒回床上,可看到房間的景象時又倏地愣住。
呃,他怎麼會睡在賀珵禹家的客房裡?
他努力回憶昨晚的事情。
昨晚,賀珵禹離開後不久,方凝也被經紀人接走了,卡座裡隻剩下他和熊岩。
熊岩那時候已經喝嗨了,開始醉鬼式地憶當年,他本來對這個角色的事也有些好奇,于是邊喝酒邊聽,不知道怎麼地,最後兩人就改成了喝白酒。
那之後的事,他隐隐記得一些,就是他打電話給賀珵禹,賀珵禹下來找他,他們一起在門口等車,可是等了好半天,車都沒來。
再之後,記憶就開始變得混亂和無序,他好像回到了原來的那個世界,可又好像沒完全回去,空間和時間仿佛被打亂。這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已經不記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賀珵禹似乎一直在他身邊。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斷片”?
昨晚那點酒居然能讓他喝斷片?
穿越前,他的酒量雖稱不上千杯不醉,但也算是難逢敵手,這可是職場多年曆練出來的,沒想到一朝穿越,竟跟着年紀一起倒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