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月再次見到薄葉林間的時候,是在和主角受第一次相遇的那幕戲。
水無燈是個孤兒,被與黑口組、林間組并列為三大集團的永山組的組長水無島收養。他上面有三個哥哥,水無島收養他并不出于任何利益目的,隻是當時他發妻病重,他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看見了被丢棄在路邊的水無燈,覺得有緣,難得發了一次善心。
大約是積了德,總之,在收養水無燈後,水無島的妻子繪裡紗的病情逐漸好轉,在水無燈三歲那年,離開醫院回到了水無家的宅邸裡。
因為這段往事,水無燈在家裡很受寵。同樣是不沾手家族事物,他與完全透明的薄葉月不同,是整個家族的寵兒。早些年間被送去外國念書,大學畢業後才回來。
薄葉月和他相遇的時候,水無燈已經和大和柏野發生了不少交集,在劇本中處于大和柏野無意識地關注他的一舉一動,而他并不知曉這份隐秘的好感,反倒以為對方讨厭自己,卻仍然釋放如陽光般的善意的階段。
人生經曆的不同造就了截然不同、可以說是完全相悖的性格。見面那天是在晚上,黑口組新任組長的競争白熱化,大和柏野與星詠哲平鬥得你死我活,為了團結除刀郎之外的父親留下的舊部,大和柏野日日出席宴席,總是後半夜才由司機送回來。
但今天送他回來的是水無燈和薄葉林間。
薄葉月在這個家裡唯一的朋友,一隻小貓丢了。
已經丢了有幾天了,因為本來就是偶爾翻牆進來朝他讨食物的野貓,也不存在去哪裡找它的說法。他失落了一陣,夜裡卻忽然驚醒,迷蒙中笃定自己聽到了熟悉的貓叫,便披上衣服出去找貓。
考慮到找貓時方便行動,他沒有穿和服,穿着雪白的短袖和亞麻色的休閑褲,是衣櫃裡僅有的兩套休閑服之一,裹着一條披肩。
披肩是米黃色的,厚度不太夠,薄葉月出門後雙手攏緊披肩,仍然感受到秋夜的寒意。
今晚沒有星星,圓月被烏雲遮了一半,另一半如紗似的輕飄着。他果然聽到了貓叫,沿着圍牆走出一些距離,來到正對自己房間的那面,就看到了熟悉的小貓。
這隻貓看起來有些狼狽,瘦了許多,胡須上還有泥點。一對碧綠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薄葉月,停頓兩秒後,忽然低下頭,給腹下的貓崽舔舐起皮毛來。
薄葉月這才發現它身下還壓着隻貓崽,那真是很小很小的一隻貓,眼睛才剛剛睜開,四肢纖細得如同竹葉。
他蹲下去,伸出手,沒有貿然地去撫摸它們,隻是将指尖懸在半空。
母貓支起身體,探頭用濕潤的鼻尖碰了碰他的手指,聞嗅他的氣味。旁邊一輛車開過,明亮的車燈刀割般掠過這一幕,冷淡的白光中,貓咪與青年指尖相觸的畫面柔和異常,連帶那刺目的車燈也成為僅僅是過于劇烈的月光。
“你這幾天不見,就是去生寶寶了麼?因為帶着寶寶,所以翻不過牆?”
薄葉月自言自語,母貓喵了一聲,低頭叼住貓崽的後頸,放到他面前。貓崽往母貓的方向挪,發出細細的嗓音,母貓把它頂回去,薄葉月垂手摸了摸貓崽的腦袋。
他摸了一會兒,母貓站起來,往另一邊走去。薄葉月愣了愣,下意識喊它,母貓卻隻是回頭又叫了一聲,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薄葉月垂眼望着還在原地徒勞邁步找母貓的貓崽,看了片刻,終于雙手把它捧起來。
“你媽媽把你交給我了。”
他問:“為什麼?”
想了想,自己回答:“因為它應該不隻有你一個孩子,養不活那麼多,隻好把你交給我。你不要難過,它以後會來看你的。”
薄葉月拉下披肩,把凍得瑟瑟發抖的貓崽包裹起來,抱在懷裡。他往回走,快到大門的時候,看到家門口停着剛剛開過去的那輛車。
此刻車門開着,水無燈攙扶着半阖雙眼、臉頰通紅的大和柏野,薄葉林間站在旁邊,目光深深落在大和家的大門内。
劇本中,這一幕是水無燈和大和柏野出席同場宴會。大和柏野分明隻是半醉,卻在自己也辨不明的心意下裝得醉了七分,且營造出無人能送他的假象,吸引了善良的水無燈送他回家。
在水無燈攙扶他離開宴會時,他們撞上了薄葉林間。薄葉林間擔心大和柏野從水無燈入手,拉進與永山組的關系,從而報複讓他父親蒙羞的自己,借口幫忙開車,插入了這兩人的獨處。
薄葉林間生得一副美男子的好皮囊,作出關懷時情真意切,水無燈信以為真,還感謝他來一起幫忙。
就這樣一人開車,一人在後座扶着,一起到了大和家的宅邸門口。
對于薄葉林間來說,這是他首次和水無燈相處。這趟行程出發的目的隻是監視大和柏野,他卻在路上與水無燈的攀談中受對方的天真、赤誠和博學感染,終于想起自己原本也該有個這樣的孩子,産生移情。
薄葉月停下腳步時,薄葉林間正在提醒水無燈,按門鈴叫傭人出來扶大和柏野就行。
原本打算自己将大和柏野扶進去水無燈連連點頭,男人的大半體重都壓在了他身上,他累的鼻尖冒出了細汗。摻着濃郁酒氣的呼吸噴灑在耳廓,他的臉也紅了,疲憊的同時生出奇妙的感受。
大門并沒有鎖,半開着,是薄葉月給自己留的門。看見他們摁門鈴了,他不得已要先進去,不想被傭人看到他這麼晚還在外面。
也不是出于什麼特别的原因,他習慣了在家裡當個隐形人,不想打破常規,引起不必要的猜測,打破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他抱着幼貓,低頭快步走過去。
薄葉林間和水無燈卻同時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