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見他感興趣,解釋道:“這叫大雜燴。”
“就是把冬瓜、木耳、蘑菇和青菜等食材放一起,加水煮熟,再撒調味品,這樣既方便,又美味。”她在星際的拿手好菜。
甯桑冷眼角輕微動了動,半晌意味不明哦了一聲,美味麼。
顧昭:“怎麼樣,要不要嘗一嘗?”
她聲音含着友好的、引導的意味。
甯桑冷去看她。
她穿着婦人的衣裳,一身紅襖裙,暗紅的發帶垂落在肩頭。
陽光透過一側的竹窗,剛好掃在她臉上。
她皮膚雪白細膩,甚至能看到上面極細的絨毛,似蒙上一層白羽似的煙紗。
黑睫濃密,臉上含着淺淺的笑意。
像有甜度。
甯桑冷很快移開視線,膝邊的手指輕輕動了下,說:“不用了,弟子不餓,道君喜歡吃,道君吃就好。”
顧昭也不勉強,從懷裡掏出兩個橘子:“這橘子看起來不錯,那不然吃點橘子?”
“本君替你剝。”
甯桑冷沒開口拒絕。
白嫩的指尖将橘子皮撥開,指尖沾染上橘子的香氣和汁水。
看着,他眼眸深了一許。
忽然覺得,她的指尖仿佛撓在别的什麼地方。
顧昭剝完,突然想起那村頭的名字,酸橘村。
這橘子不會是酸的吧?
但橘子已經被她剝好遞到了甯桑冷面前,不好收回。
而且現在她還是他師叔,她過來給他送吃的已經是給他們台階下了,他要是不收,豈不是很沒面子?
好在,甯桑冷雖然遲疑了一會,還是伸手收下了她的橘子。
顧昭感覺自己完成了任務,應該也沒有了芥蒂?她心中松了口氣:“那你修煉吧,本君就不打擾了。”
等顧昭走後,甯桑冷看着手中的橘子出了一會神。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掰開一瓣,放進了嘴裡。
......
日落月出,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顧昭下床開門,果然是甯桑冷,時間不早不晚,她還不太難受。
“謝祭君來啦?”
“嗯。”
少年神色溫和,顯然應該也不介意白日的事了,所以她也沒提。
隻是開始前,顧昭看到,他神色不明地掃了眼她放在床頭的另一個橘子。
顧昭:“謝祭君還想吃橘子?”
甯桑冷移開眸,“沒有。”
顧昭哦了聲,又問:“那橘子甜嗎?”
甯桑冷沒說甜也沒說不甜,看回她,忽地道:“道君好奇,可以自己嘗一嘗。”
顧昭:“......”
這麼說,他是吃了還是沒吃,好吃還是不好吃啊?
......
酸橘村地勢偏僻,冼息稀薄,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宗門,顧昭擔心會不會有影響他們之間的冼息交流。
不過甯桑冷渡給她的冼息卻沒少,隻是他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
等走的時候,顧昭忽然出聲叫住他:“謝祭君,你......”
甯桑冷嗯了聲:“什麼?”
顧昭欲言又止了下:“沒事......早點休息。”
她想問的太多。
她想問冼息交流就是這麼的麼,也想問,他真實的修為到底有多高,還想問他後面會不會離開墨風閣。
以及他們現在是不是關系還不錯?
他是不是不會再計劃殺她?
......
但顧昭覺得,她和甯桑冷關系雖好了一些,但還沒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就算他不打算殺她,他也不會告訴她,問了也是白問。
-
一連兩日很快過去,一切都很安然,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等到第三天,冼息交流結束。
甯桑冷從顧昭房間出來,沒有回到他房間,而是轉身繞到了屋後,再沿着種滿了橘子樹的小道往前走了數十米,停住,擡眸望去。
一身青衣的沈清煙站在不遠處的籬笆外。
對于他發現了她,她隻是驚訝了一瞬,便恢複了正常。
冷笑道:“沒想到師兄你也有金屋藏嬌的一天。”
甯桑冷看着沈清煙,眸裡輕動,沒答她的話,反而問:“你是如何找來這裡的?”
沈清煙被甯桑冷微寒的眼神看得心髒一跳,袖中血蝶被她用手捏碎,化成了一滴血,暗自滴落。
她很快冷靜下來:“我怎麼到這裡的不重要,倒是師兄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又道,“還和甯昭一起?所以你真是為了給甯昭提供冼息?”
甯桑冷沒有回答,看了她一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從空間戒裡掏出她昨日送給他的玉佩,目光淩厲一分。
“是在這上面動了手腳?”
沈清煙和他不一樣,她在長生宗待得久,學了許多用毒之法。
沈清煙見他已經識破,也不再遮掩,“我是在上面下了追蹤的毒,但這麼做也是為你好。”
她上下審視:“你明明都有了龍膽了,還給甯昭送冼息,難道是,喜歡上了他?”
甯桑冷道:“是又如何?”
沈清煙被甯桑冷回答刺痛了,眼裡浮出嫉恨:“你......甯昭他是個男人,他既然是個男人,你難道以為他會喜歡你?你忘了他喜歡女人,他心上人一直都是周室的月塗公主?”
眼見少年眼中陰翳升起。
沈清煙知曉自己的話越了界,但說了都說了,幹脆破罐破摔:“就算你讨厭我,我也要說,他不可能會真心對你,不過是把你當做提供冼息的容器,等他有朝一日不需要你了,便會棄如敝履。那些冼爐的下場,你忘了嗎?”
“就算你願意,師父知道你有了龍膽,還一直給甯昭冼息,師父也不會放任你。”
對面茅屋之下,少年脊背挺立,長眸斜凜,眼裡黑雲歸于沉寂,輕飄飄開口,“說完了嗎?”
沈清煙:“......”
他的神情彷如極寒之地的冰淵,又若羅刹鬼差,偏偏唇邊牽了抹弧度,有一瞬間,她恍惚覺得在他身上看到了無崖的影子,讓她下意識縮了下手臂,沒再說。
甯桑冷沒有等到她再開口,長睫擡起,聲音輕而淡,卻如同利弦劃破夜色。
“看在你是我師妹的份。我再說一遍。”
“我在何處,做什麼事,給誰冼息,我不喜歡,也不會,向任何人交代。”
“就算是他來也一樣。”
擡起的長睫下,目光冷淡又寒瘆,宛如一道淬了霜雪的刀鋒,向她迎面刺來。
“今天我心情不壞,你可以走。”
“但下次就不是這樣了。”
沈清煙聽着,瞳孔放大。
月色下,甯桑冷手指輕輕一用力,她送的玉佩便倏地化成了齑粉,被風一吹而散。
她震在原地,有點不明白甯桑冷的意思,“你…要是下次,……你要殺我?”
甯桑冷目光掃過來,薄唇微動,沒有絲毫感情:“你該知道,若是旁的人,現在已經死了。”
沈清煙知曉他真實的性情乖戾多變,也知曉一般人得罪他的後果,
她隻是覺得,她和他之間不一樣。
他們是師兄妹,不僅是長生宗的師兄妹,還都是無崖的弟子,就算沒有喜歡,也有兄妹情誼。
但她發現她似乎想錯了。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她握緊了拳頭,突然察覺自己的行為很可笑。
風中她的聲音漸消:“你會後悔的。”
-
甯桑冷站在原地看了會,等沈清煙的背影消失在遠處,他才轉身,看向方才出現在道路那頭的夙一。
他走過去,但見他神情猶豫,欲言又止。
甯桑冷:“什麼事?”
夙一,“......是,是甯昭。”
遲疑了半晌,他說:“夙一方才在主人你門口,發現了這個,是,是甯昭留下的。”
将手中的木片擡起,炭筆寫的字在月色下依稀可見。
“謝祭君,本君有事外出,事出突然,就先沒說,你們明日先回無為宗...寫不下了,暫此别過。”
視線中,甯桑冷原本沒有多少表情的臉,霎時覆上了大片陰霾。
宛如冰雪降臨,四周的空氣陡然凝固。
所以果然還是要去找裴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