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順着階梯往上走時,忽然察覺到有道視線在他們身上,擡頭一看,才發現竟是甯桑冷。
他正站在欄杆邊,居高臨下垂眸望着他們,黑瞳若有所思。
沈慎腳步微一頓,掃了眼身側的道君,心領神會,頗有眼力見地說:“道君和師弟有事,那沈慎就先去忙了。”
顧昭還要沈慎禦劍帶她回去,聞言忙拉了他:“我和他沒有什麼事,你待會要忙什麼?”
沈慎視線落到顧昭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神色一僵。
顧昭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拉了他的袖子,遂放開了手。
沈慎又瞥了眼亭台裡的甯桑冷,語氣一絲不自然:“下午還要給弟子講學,師父近日要回來,弟子也需要準備一番。”
顧昭颔首:“本君剛好今日沒有其他的事,上午沒有聽成課,下午和你一起如何?”
沈慎的額角一跳,又掃了眼甯桑冷,見得自己一向性格捉摸不定的師弟望着他們的目光意味深長。
他攥了攥手中的劍,仍是答:“自然是好。”
顧昭和沈慎說完了這些話,也沒怎麼管甯桑冷,便拉了他去了别處。
甯桑冷立在欄邊,視線追随着遠去的兩人,唇角隐約勾起了點冷笑。
不用他,原來是找了沈慎?
......
結海境便可辟谷,沈慎不用吃飯,但也将顧昭帶去了酩酊閣。
似乎怕顧昭誤會,沈慎解釋:“今日慎見道君喝粥,想着道君有用膳的習慣,所以帶了道君來這裡。”
頓了頓,又補充說:“道君不喜吵鬧,這裡人少清淨。”
顧昭知道他帶她來這裡,也許是怕去飯堂弟子太多,被人看到影響不好。
但他能想到帶她吃飯,已經出乎她意料了。
她瞧着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眉目順朗的人,回想起這幾日他的行事作風。
做事牢靠,尊敬師長,又能關注細節,未雨綢缪,若不是在二十四夜隐月宗這樣的地方,沈慎恐怕真算得上一翩翩公子,是她一定會有好感的類型。
顧昭一笑:“你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沈慎點頭,顧昭夾了幾筷子菜看向他,“你這樣站着本君不習慣,坐下吧。”
沈慎微頓,倒也沒有拒絕,在顧昭身旁坐下。
這酩酊閣的飯菜實在不錯,比星際好了不知多少。
顧昭吃着,忽然覺得,在這裡也不是完全沒好處,想想她每日在星際吃的什麼糟糠菜,不說别的,就說為了這菜,穿來這裡也值得。
隻是沈慎在,她不好吃得太過于狼吞虎咽,崩了甯昭人設。
顧昭又夾了幾筷子,見沈慎仍未動:“看這酒樓的模樣,這菜肯定不便宜,這麼多我一人也吃不下。你也吃啊,不要浪費。”
沈慎微微一怔:“好。”
他不動聲色握起筷子,看向右手邊的人。
記憶中甯昭雖常面帶淺笑,但卻總有股疏離、不近人情之感,何況在墨風閣有許多關于他的傳聞,即便是他師叔,在内心深處,他對他并沒有太多好感。
隻是現下眼前的人,卻仿佛變了個人......紅唇張張合合,黑淩淩的狐狸眼隻顧着盯餐盤,簡直滿心滿眼都是這桌上的菜,竟有幾分說不上的......
可愛?
怕身旁的人不自在,顧昭吃到一半,還不忘擡起頭,長輩似地沖他抿了抿唇。
沈慎方才回過神來,陡然變了神色。
他剛剛在想什麼?
竟覺得...道君可愛?!
沈慎立刻夾了眼前的一塊豆腐,放進了碗中,将這不敬的想法壓下。
隻是他将豆腐送進口中之餘,方才甯昭的模樣卻仿佛要和他作對一般,在腦中不受控制地回現。
沈慎皺了眉頭,一邊咬着豆腐,一邊隐隐浮出些念頭。
他雖在墨風閣多年,以前卻和自己這師叔接觸不多,對他的認識更多出自他人之口,也許真正的他并非那些弟子所說那般,陰鸷而喜怒無常。
至于那方面......
修仙之人之所以成年才會分化性别,是一位極為厭惡斷袖之事的上古之神所為。因為厭惡同性之情,所以散盡自身修為,在整個中古下了詛咒,所有仙胎出生時沒有性别,等成年時才可根據自己得真正認知分化出軀體,如此便能最大程度保證正常男婚女嫁。
但他卻一直覺得,喜歡同性如何,喜歡異性又如何?
喜歡不是人心所能控制,那便都是人之常情。
想要提前控制,不過是一種将己欲強加于人的妄念罷了。
于情于理,于人于道,都是不合适的,所以他不認同,也不介意。
顧昭察覺到沈慎沒動:“怎麼了?”
沈慎的思緒被顧昭打斷,他回過神來,瞥了一眼顧昭,将眉頭展開,面色端正地回:“沒事。”
顧昭:“那快吃吧,下午還要上課。”
沈慎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裡比以往多了一絲輕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