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冼息呈波狀湧動開,少年的衣袍被震得急速飛揚。
沈慎見狀立時放開了甯萱,準備躍身上前去幫甯桑冷:“師弟小心!”
但他腳步剛擡起,卻見甯桑冷竟然生生從虛繩的觸角下躲開,邁着詭異的身法頃刻間到了人群另一邊。
隻是眨眼間,甯桑冷鮮血淋漓的手掌又再度掐上了另外一位飛蝗弟子。
甯桑冷扣着身前人的脖子一轉,讓她正對着虛繩,輕聲含笑道:“既然你們把飛蝗太子和太子妃怪在我們墨風閣頭上,那用你們飛蝗公主的命來抵,也算公平吧。”
虛繩原本緊追甯桑冷而來,看清甯桑冷手底下弟子的長相,忽地臉色一變,眼中陰戾畢現:“你敢傷了公主,我保證我們飛蝗一族絕不會饒了你們!你這低賤的冼奴,我要你們一族抵命!”
甯桑冷低笑一聲,捏着釀珠的指節用上了力氣,一雙鳳眼挑得格外邪氣:“你不都說了我是克死族人的邪種,難道不知我族人早被我克死,我還有什麼怕的?隻是不知道統領覺得,等我殺了她,到時候你們飛蝗的皇,來拿抵命的是我,還是你呢?”
脖頸處的手掌緊緊锢住,風帽下的釀珠本能察覺到極大的危險,心髒驟然一緊,撲扇一聲,竟從後背的盔甲破開,綻出兩扇巨大而美麗的銀黃翅膀。
其餘弟子瞳孔一張,不由震驚,如此漂亮奢華的銀黃翅膀,竟然真的是公主!
飛蝗一族背靠超越三界的通天宮,一般生靈都會給幾分薄面。
釀珠從小養在宮中,雖也偷偷出過宮,但每次都有人保護,從小到大她連一句重話都未曾聽過,更别說這樣被人掐着脖子。
慌亂中,釀珠用上師父平日裡教她的那些法術,但使出去,才發現對眼前的人似乎根本沒有用處。
“你膽敢傷我,我父——爹爹一定不會放過你!”
甯桑冷聞言,低頭掃了她一眼,釀珠吓得一瑟縮。
那雙眼睛出塵的漂亮,簡直是她從小到大見過最好看的眼睛,澄淨勾人得如同昆侖雪山之巅那一抔初雪,但裡面卻有不能忽略的死亡氣息。
捏住她脖子的手掌内收,她隻覺得呼吸越來越緊。
虛繩已經怒到極點,偏偏不能動作,急得幾乎黑血攻心。
公主竟然混在這裡面出了宮,而他竟不知道,還被這無毛小兒看了出來。
釀珠公主是陛下心頭肉,若她出了問題,外加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别說他,恐怕連他三族都不夠殺的。
“住手!你敢動手我就殺了她!”
顧昭還沒看清,虛繩竟然直接飛躍幾十米到了她面前,巨大的觸角刺上了甯萱的脖頸。
甯萱被兩道觸角左右禁锢住,眸中熱氣氤氲。
驕傲如她,竟然被這死和尚扣住,她不可能也不需要甯桑冷來救!
顧昭握了握手中壓根拔不出來的靈劍,沖虛繩道:“住手!”
說完,她又看向甯桑冷:“桑冷,不要傷她。”
甯桑冷神情仍舊沒有多少波動,幾乎像是沒有情感的人偶,冷白的手指繼續收攏,任憑釀珠喘息聲溢出。
“我讓你停下。”
“放開她!”
虛繩和顧昭的聲音同時響起。
甯桑冷斜挑眼睑上那片濃密的睫毛扇了扇,仿佛才回過神來,淺棕色的冷眸同顧昭對視一眼,方才緩緩放輕了手指。
釀珠的脖子被勒出極深的紅痕,她幾乎站不穩,靠着甯桑冷方才勉強立着,恐慌之餘大口喘息。
顧昭見狀,暗自松了一口氣。
還好,這個甯桑冷還會聽甯昭的。
顧昭平息一番,方才轉向虛繩:“我們墨風閣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但也不傻,倘若我們真抓了你們飛蝗的太子和太子妃,還用等你們上門嗎?無利不早起,五歲孩童都明白的道理,若我們抓了你們太子,不向你們撈好處,那和抓了田間蹦跶的螳螂有何區别?”
她話音落,一陣配合的幹笑聲從弟子中響起。
“你!!竟敢侮辱我們飛蝗的太子,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她!”虛繩瞪眼欲出,偏偏又因為釀珠還在甯桑冷手中而不敢輕易動手,臉頰一時漲成了豬肝色。
顧昭一臉正色,眼神清明,嗓音溫和:“我這豈是侮辱,不過實話實說罷。你仔細想一想,難道沒有道理?”
虛繩還想反駁,站在他身旁一直沒說話的師弟魏伐一看了虛繩手中的甯萱一眼,似在思量。
過了一會,他說:“墨風閣如何我們不知,但我們有确切的消息,可以确定是你們墨風閣扣了我們太子和太子妃。若貴閣沒誠意,即便——犧牲公主,我們也定要讨個說法。墨風閣在隐月宗也沒少樹敵,想必道君應當知曉其中厲害,若你們出事,相信有人會樂意看到。”
顧昭:“魏小将軍的意思,有人親眼看到是我們閣的弟子将你們太子妃抓了?”
她微停,唇畔暈出一點笑,緩緩說:“你們如此看得起我們閣弟子,倒是出乎本君意料。既然如此,魏小将軍可以将那人請出來。”
虛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你......!”
顧昭等了一會,見他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便微笑道:“虛大首領,我這實在肺腑之言。墨風閣向來不做虧本壞事,真在我們手上,我們肯定會送回來。”
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但如果非要現在就動手,那...你手中那弟子要殺便殺,她不過隻是甯家甯奉若唯一的孫女,你殺了她嘛,不過也就是多得罪一個甯家。”
虛繩勃然大怒:“你以為我怕他甯家不成?!”
魏伐一繃着臉,看了眼甯萱的劍,果然在劍穗上看到一個甯字。
甯家貴為三大世家,甯奉若也已經到了洞天境真君境界,甯昭這個外甥就算了,但甯奉若格外疼愛他的那個孫女,若她真的是甯萱,太子沒找到,還因此得罪了甯家,絕對不劃算。
他低頭對虛繩耳語了幾句,虛繩聽罷,才不甘不願地放松了手中的力度。
魏伐一道:“既然道君這樣說,那我們就再等五天。五天。屆時我們太子和太子妃沒能完好歸來,那今日我們這兩位弟子的命,便要一起向貴閣讨回來。”
顧昭揮袖:“既如此,那今日各位就請回吧。”
等虛繩帶着身後上數十名弟子離開,顧昭提着的一顆心方才落下。
低頭一看,握着聽血劍的掌心已微微沁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