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束縛,她剛要旋身去搶,一轉頭,卻見那人已然淩波微步,飛至離她數尺之處。
剛一站定,甚至沒有給柳拂雪任何的反應時間,五指用力,便一舉将那銅牌給攥成了齑粉。
心中大驚,柳拂雪一下子瞳孔驟縮,猛然驚覺,脫口而出道:“你不是奉天沈氏的人?!”
哪有門中弟子毀掉自家令牌的道理?
擔憂師兄的玉佩也會被他毀掉,柳拂雪猛地運功,腳尖輕點地面,飛身上前去奪。
那人卻似早已料到她會如此,每至她觸手可得之時,便轉身閃至他處。
幾番打鬥下來,柳拂雪本就受着傷,此時早已累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而那黑衣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肩頭被她刺傷之處的血洞還在潺潺流着血,看起來也是強弩之末。
柳拂雪拼命咽下喉中鮮甜,揚聲道:“不知道友來曆幾何?敢毀令牌,想來應當不是奉天沈氏之人吧。”
黑衣人眸光一閃,擡頭望她,似在等她的下文。
柳拂雪繼續道:“我亦不是奉天沈氏的門生。雖不知道友為何僞裝于此,但到底你我的目的,都當是同向而行。既為一丘之貉,又何必刀劍相向呢?”
見那人似有動搖,柳拂雪緩緩移步,一點一點的靠近。
黑衣人不知在思索什麼,半晌,忽然眼神一定。柳拂雪也驟然停住腳步。
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所幸那黑衣人沒有發難,隻是徑直擡臂,舉起了他剛從柳拂雪那奪來的錦官玉牌,喉嚨中不停發出“嗚嗚”之聲。
他說不了話?是奉天之人将他毒啞的嗎?
聞聲,柳拂雪心下疑惑,不知他在問什麼,隻好大膽猜測他的意思。
無論如何,先向他表明一船之心、是友非敵,總不會出錯。
這般想着,柳拂雪便輕輕點了點頭,試探性的開口應道:“對,我是錦官白氏的門生。”
未曾想,話音剛落,那黑衣人竟突然激動起來,猛然一個箭步沖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柳拂雪的肩膀,力道之大,仿若是要将她的肩膀生生捏斷才好。
口中還不停的發出“嗚嗯”之聲,破碎殘音,卻連不成句。
望着他猛然長大的嘴巴,柳拂雪隻覺頭皮發麻,瞬間汗毛倒立。
此人口中潰爛,一派血肉模糊。原本應長着三寸之肉的地方,卻隻剩已然結痂的黑疤。
此人不能說話竟不是被毒啞的,而是活生生被人割掉了舌頭!
割他舌頭,與灼傷他之人,莫不會就是同一個人?他滿身遍布的恐怖傷痕,莫非也是那一人作為?
到底是何人如此殘忍?
頓時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隐隐想要作嘔之感。
柳拂雪壓住不斷泛上的惡心與驚懼,強裝鎮定,卻還是被那人瞧出了端倪。
黑衣人閉上了嘴,轉而一把拉起柳拂雪的手,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了什麼。
那是一雙指結粗大、滿布老繭的手,其中虎口與食指處的繭最厚,落在她的掌上,隐隐有些泛癢。
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怎麼,黑衣人的手微微顫抖,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讓柳拂雪看的有些吃勁,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後面寫了什麼,隻大緻認出了第一個,是個“白”字。
本欲麻煩他再寫一遍,卻忽見其胸口有微光閃爍,衣物顫抖。
黑衣人反應過來,飛快将那玉佩從懷中拿出,捧于手心。白光耀眼,倏忽一轉頭,竟見那兩具冰棺竟也發着白光!
柳拂雪大為震驚,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卻見她身旁人臉色陡然一變,猛地轉頭看向冰棺擺放之處,雙目圓瞪,滿目不可置信之色。
如同被攝魂奪魄一般,那黑衣人突然轉身,一步一步往那棺前走去,手中刀刃掉到地上也不管不顧。
柳拂雪接住從空中掉落的玉佩,意圖阻止。伸手拉住他,卻被他用力一把甩開。
老者徑直走到兩棺之前,然後便似被突然抽出全身力氣一般,雙膝緩緩彎曲,“撲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濺起些許塵埃。
挺直的脊背微微弓起,雙手交疊,掌心向下,緩緩置于身前地面。緊接着額頭重重砸向地面,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柳拂雪:“!”
“你這是做什麼?!”柳拂雪心中大驚,剛欲擡步向前,卻見那老者緩緩轉過頭來。
渾濁的眼眸布滿猩紅,額頭應剛才的舉動被砸紅了一片,隐隐有破皮之相,與臉頰上猙獰的傷疤重合,看起來更加的觸目盡心。
柳拂雪登時愣在了原地。
不料下一秒,那老者竟像不要命一般,一下一下拼命磕向地面。
眼睜睜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越來越多,逐漸彙入地面溝槽,蜿蜒成一副完整的畫面,柳拂雪的腦子“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一個聲音在腦海中盤旋。
她薄唇輕啟,無意識的與那聲音重合:“命歸一,魂歸裡;血咒現,鎖魂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