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師。”他真心實意道。
“起來吧,”趙教授說,“我累了,你回家吧。”
楚越從地上爬起來,他現在不敢多說一句違背老師的話,自己乖乖走去門口穿鞋。
趙教授背對着他坐在沙發上,聽着門口的動靜,忽然溫聲說道:“以後别喊我老師了,也不用再來。”
楚越愣住。
老師這是……不要他的意思。
“不,老師,我……”他踉跄兩步,想轉回去求老師。
趙俞川頭也沒回,“你知道我,從來不說廢話。”
“老師,唔……”楚越突然頭疼得厲害,像針紮一樣,疼得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老師我錯了,你别,别不要我……”
他使勁爬起來仰頭去看老師,卻隻能看見他的背影和他花白的頭發。
他想起老師第一次帶他回家吃飯時候的場景,師娘親自下廚,花了整整一天也才折騰出一道番茄炒蛋和一大盆紅燒肉,她說是老師幫她抄的菜譜,還說讓他把這裡當成自己家。
以後,他又沒有家了。
他嗚咽着在玄關處蜷縮成一團。
整個過程裡,老師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不知過去多久,他起身,穿好鞋,朝着趙俞川深深鞠了一躬,打開門出去了。
這是夏夜,空氣黏膩悶熱且潮濕,它們附着在皮膚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時間很晚了,公交車早停了,楚越拖着沉重的身體沿着街道緩慢地走着。
在他身後,是數十年不變的街景,冰冷的鋼筋水泥把空間割成淩亂的碎塊,頭頂的破星河燦爛得像油畫一樣。
“艹!”他苦笑出聲。
走到一個避風處,有嘤嘤的聲音低低傳來。
他借着路燈昏暗的光看過去,見一隻巴掌大的狸花貓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前爪交替踩着自己的肚子,腦袋朝着肚子使勁伸。
起初他還不明白它在做什麼,直到看見一小截粉紅色的舌頭舔上它自己的肚皮,他才知道小貓餓了,它在模仿貓媽媽給自己喂奶。
楚越呆住。
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黎自初。
那天上午他撿垃圾跑錯地盤,被人狠狠揍了一頓,鼻青臉腫的,肚子也疼得厲害。
他聽人說吃甜的就不疼了,于是他攥着攢了好久的三塊錢,跑去市區蛋糕店,想買一小塊蛋糕吃。
他專門挑了一個看上去舊舊的蛋糕店,挑了很小很小的一塊,都沒有巴掌大,也沒有奶油做的花,可人家說要賣248塊錢,楚越不理解,為什麼那麼小的一塊蛋糕,會賣那麼貴?
可是他好饞,櫥窗裡的蛋糕好香,他捂着肚子蹲在門口眼巴巴望着,舍不得走。
直到黎自初遞給他一個雙手才能捧過來奶油蛋糕。
“吃吧,”他彎着腰語氣溫和地對他說,“我外公也喜歡這家,他家很好吃。”
他是來給外公買甜品的。
楚越不敢接,黎自初直接拉着他走到旁邊的長椅上,打開包裝,給他切了一塊遞過去,自己也切了一塊。
“我跟你一起吃。”他說。
楚越這才接過來,好甜,那是他這輩子吃過最甜最甜的東西。
“你是誰家的小孩?你爸媽呢?”
“我住陽光福利院,沒有爸媽。”
“誰打的你?”
“沒有誰.......”
隔天,全市的福利院就都接到了黎氏的資助。
也是從那以後,楚越知道了有黎自初這麼一個人,那會兒黎自初還沒出國讀書,還在吳大讀大四。不過當時他已經接手黎氏集團了,完成了集團業務向房地産業的轉型,短短兩年就将公司市值翻了十多倍。
那會兒楚越老偷偷去看他,學校、公司、工地、家,所有黎自初可能出現的地方,他都去過。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正常,可他控制不住。
所以小院那次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卻是他第一次實實在在抱住他。
楚越蹲下來,一巴掌推翻小貓,嘲笑它道:“小廢物,怎麼連自己媽媽也守不住。”
小貓朝他弱弱地叫了兩聲,翻爬起來打算跑走。
楚越卻一把拎起它的後脖頸,把它塞自己衣襟裡頭,帶着它去不遠處的711,買了袋常溫牛奶。
他蹲在路邊,用巴掌盛了牛奶喂它,粉紅色的小舌頭時不時掃過手心,酥酥麻麻的。
楚越低着頭,看着它拼了命舔牛奶,說:“我救你一命,能活你就給我往死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