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三分鐘後,楚越頂着一頭濕漉漉亂糟糟的頭發出現在廚房窗戶前面,伸着腦袋問黎自初:“你在做什麼?”
“從巷口買的油條豆腐腦,原本想吃蘇阿婆家的馄饨,可惜她早上不開攤。”黎自初說,“進來端碗。”
“來啦。”
小院的廚房是老式的那種,木質方桌,四條長凳,兩人各坐一邊,一人一碗豆腐腦,油條擺在中間,金黃金黃的,看着就好吃。
今天周六,兩人都不用去上班。
“我還以為你昨晚就走了。”楚越問。
豆腐腦是鹹的,放了香菜和蝦米,黎自初的那碗沒有香菜。
“原本是要走的,下雨了,就沒走。”黎自初回。
他昨晚睡在外公的房間。
“謝謝你送我回來。”楚越又說。
“不客氣。”
這頓早飯楚越吃得很開心,洗完碗,他沖正在打量薄荷叢的黎自初提議道:“有機會我做飯給你吃。”
薄荷最近長新根了,看上去很有生機。
黎自初直起身子,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問:“你會做飯?”
“當然,小時候經常做,上高中、大學就做得少了。”
黎自初知道他在福利院長大,“你很厲害。”
楚越突然停下來,轉頭看他,認真說:“多虧了黎氏的資助,如果沒有資助,我可能連飯都吃不上,更何況念書。”
他們院不是正規的福利院,是院長用自己的退休金辦的,租了吳城郊區的一個廢舊廠房。
每個月除掉租金外,他們隻有很少的錢吃飯。
那會兒楚越作為最大的孩子,每天都會拖着立起來比他人還高的蛇皮口袋出去撿塑料瓶、鐵絲和廢紙賣錢。
很多人不知道,撿垃圾不是想撿就能撿的,分地盤兒,他們院附近早就被占完了,他隻得每天跑去很遠的地方撿。
他的鞋子不合腳,太小,稍微走多一點路就會磨出血泡來。
所以他那時候整天及拉着一雙破鞋子,噗哒噗哒的,渾身髒兮兮的,跟讨飯的似的。
後來,黎氏開始資助全市的福利院,有了那筆錢,他不僅每天能吃上飽飯,還有新衣服新鞋穿,過上了跟普通小孩差不多的日子。
直到十二年後的今天,黎氏對福利院的資助也沒斷過。
黎自初認真回他:“我很高興,你長得很好。”
楚越:“随便長長啦。”
黎自初失笑。
不知為什麼,對着楚越他總是很放松,大概因為他身上鮮活的少年氣太感染人了,讓他總忍不住想跟他呆一起。
不過,昨晚酒吧的事還是得聊一聊,這也是他住下來的原因之一。
“昨晚,一個人去酒吧玩?”黎自初問。
楚越沒有正面回他,隻說:“沒去過,好奇。”
“你喝醉了,一個人在酒吧喝醉是很危險的事。”
“為什麼?”
黎自初頓了一下,認真解釋說:“酒吧裡有很多……不正經的人,遇到喝得沒了意識的,就會撿回自己家。”
“那不是很好嗎?就像你帶我回來一樣,不用睡大街上。”楚越沒經曆過撿/屍這種事,一時沒反應過來。
黎自初微微眯眼,周身的氣場變得有些嚴肅,“如果我要是趁你意識不清,占你便宜呢?”
楚越一下子弄懂他在跟自己說什麼了,當即有些不自在地在座位上蹭了蹭說:“其實也還好。”
他倆誰占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黎自初卻以為他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難得有些生氣地說:“楚越,我是說認真的。”
楚越撓了撓下巴,沉默下來。
他能說什麼?難道說昨晚在酒吧,是我占你便宜?
此時,黎自初真有一種教導叛逆期小孩的無力感。老實說,他外甥都比楚越聽話,最起碼去酒吧知道報備。
他決定把問題說得嚴重點,吓吓他。
于是,他沉着臉道:“那些長年混迹酒吧的,身上有幾個幹淨的,萬一染上點什麼病,一輩子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楚越怎麼會不知道,他不到十歲就到處跑着賺錢,西城那片城中村多得是吃喝嫖賭的。他從他們中間一路摸爬滾打上來,該看的不該看的,該懂的不該懂的,全都看了懂了。認真論起來,他怕是比黎自初還懂。
他悄悄擡眼打量了一下黎自初做工精良的襯衫領口,今天他隻松了一顆扣子,看不見鎖骨,但說話的時候喉結微微滑動着,起伏的曲線性感的要命。
“可是怎麼會染病呢?”他語氣懵懂天真,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黎自初語塞。
楚越仰頭,睜大眼睛,看着他,“牽牽手就會染病嗎?”
“當然不是。”
“那怎麼樣會染病呢?”
黎自初不自覺看向他的嘴唇,楚越的唇形很好看,嘴角像上彎,唇瓣不薄不厚,紅紅的潤潤的,一副很好親的樣子。
“親……親密接觸就會染病。”
“哦,親嘴啊,”楚越用手指摩挲自己的嘴唇,“我沒有親過,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先生你知道嗎?”
“我是說黎先生有親過什麼人嗎?”
黎自初當然沒有,他一直沒遇上合适的對象,私生活也不亂,他上哪親人去。
但他總不能跟比自己小一輪的人說他沒親過人吧,所以他隻能胡亂點點頭,表示自己有過經驗。
這下楚越不高興了,他盯黎自初盯得很緊,非常清楚他在國内沒有交過女朋友。但國外那幾年他沒跟出去過,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出國留學的時候有過女朋友。
于是他故做求知欲旺盛的樣子,湊近了問黎自初:“那你可不可以教我?”
“教你什麼?”
楚越紅唇微啟,緩緩道:“教我親嘴。”
這會兒兩人隔着一張桌子坐着,楚越雙手撐在桌面上,越過桌子湊在黎自初跟前,挨得很近。
黎自初不避不讓,靜靜地看他半晌後,垂眸,目光凝在他的唇上,問:“你是認真的?”
楚越點頭。
這個要求過于離譜,他不覺得黎自初會答應自己。
“好。”黎自初回。
楚越猛地瞪大眼睛。
黎自初沒有看他,扭頭從桌上的碟子裡捏起一顆浸在鹽水裡的青梅,這是楚越準備好泡薄荷水用的。
“張嘴。”黎自初把青梅放在楚越嘴邊,示意他張嘴咬住。
楚越愣愣地照做。
黎自初起身,湊近,歪頭,輕輕銜住露在外面的半邊青梅……溫熱的鼻息交纏,楚越雙眼睜得大大的,裡頭滿是黎自初的倒影。
黎自初擡手捂住他的眼睛,低聲說:“這就是親吻的感覺,别瞎好奇了。還有,下回記得閉眼。”
說罷,他松開手,“我得走了,以後一個人去酒吧,不能喝醉。如果想喝酒,可以來找我。”
楚越還處在震驚中沒有回神,黎自初臨走前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就這點膽子,還敢故意使壞。”
啊啊啊啊啊啊!!!!
他知道,他看出來了!
楚越整個人都紅了,唇間銜着的青梅咕噜滾進口腔,黎自初含過!他後知後覺地想,舌尖不自覺地舔了一下,硬硬的,沒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