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原本封閉的空間被打開,激昂的鼓點混着電吉他失真的音色向着陸知微的耳膜襲來。
“哇,姐,你今天好美!!!”陸知遠迎了上來,沖着她上下打量。
她把陸知遠晃來晃去的腦袋一掌拍開,很快便注意到了舞台上坐在主唱位旁邊的程夕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将包扔給陸知遠,一邊向舞台靠近一邊跟其他人打招呼。
“又見面了,程總。”陸知微在距離舞台還有兩步距離的地方停下,看着程夕開口說道。
“是啊,陸教授來接知遠?”程夕問道。
還沒等陸知微開口回答,陸知遠便洪亮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了過來:“姐,你怎麼今天來這麼早?往常不都是踩着我排練結束的時間來的嗎?”
陸知微臉色有些不自然地轉過身看着陸知遠,說:“今天下午正好沒什麼事,幹脆早一點來看看你排練。”
說着她便走向牆邊的魔方凳坐下,一擡頭發現大家都還盯着自己,有點無奈,說道:“你們繼續,不用管我。”然後便低頭沉浸在手機裡。
大家這才分散,陸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陸知遠的心動嘉賓徐芊走到電子琴旁邊,沖陸知遠使了個眼色。
陸知遠一個箭步上前,小聲問道:“咋了芊芊?”
徐芊湊到陸知遠耳邊,小聲開口:“你姐今天不對勁,”随後她用眼神示意陸知遠看向程夕,“有情況?”
陸知遠看了一眼拿着譜子發呆的程夕,又看了眼明顯精心打扮過,坐在角落裡低頭看手機的陸知微,恍然大悟。
“啊!”
徐芊一把捂住陸知遠的嘴,這個人真的是,咋咋呼呼的。
這一聲叫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了過來,徐芊放下手,給了陸知遠一個威脅的眼神。
陸知遠有點尴尬地抓了抓腦袋,說道:“沒事沒事,我清下嗓子。”
他回到話筒旁邊,拿起一旁的電吉他,跟大家溝通着準備進入狀态。
一直到第一段副歌旋律響起,程夕才反應過來,這首歌一改樂隊之前大開大合的風格,整個音樂風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差不多就是這樣,後面的詞還沒填完,所以隻能到這裡。”陸知遠擺弄了一下插在麥架上的話筒,轉頭看向身旁的程夕,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這叫瓶頸?你這很明顯是突破了啊。”程夕毫不吝啬地贊歎道,“這種音樂風格你是第一次嘗試吧?”
陸知遠伸手撓了撓額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是的,但是我老覺得差了點什麼,就很奇怪的感覺。”
程夕低頭看了眼譜子,思考了一下,擡頭說道:“能麻煩大家再來一次嗎?這次一直演奏到結束,後半部分沒有詞的話哼就好。”
衆人沒有意見,反正總是要練的。
大家紛紛拿起手中的樂器,二話不說就又演奏了一遍。
程夕閉上雙眼,感受着房間裡跳動的音符帶來的情緒,陸知遠溫潤的音色從低沉到明亮,軍鼓的節奏踏着海浪而來。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室内明亮的燈光将她拉回現實世界。
她眯了眯眼睛,讓眼睛适應突然轉變光線環境。
随後指着譜子對陸知遠說:“你覺不覺得這中間少了點什麼?”
陸知遠看着她手指的方向,那是第二段預副歌和副歌中間。
“你現在的歌曲結構是主歌-預副歌-副歌對吧?”
“是的,我想更好地推進情緒。”陸知遠點了點頭。
程夕注意到其他的樂隊成員都已湊了過來,把她圍住。
她壓力倍增,站起身來繼續說道:“但是你第二段的副歌部分做了特殊處理,應該是提速了?甚至最後收尾的部分讓我覺得自己飛起來了,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說完她笑了笑。
“對,提速了。最後幾句主旋律也做了連續升調的處理,尾奏部分原本在中低音區彈奏的鍵盤我也讓它浮上來了。”陸知遠解釋道。
“原來如此。”程夕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所以,你第二段和第一段不是并列關系,是遞進。但是和前面一模一樣的結構又讓你覺得這個遞進有些突兀。”
“啊,我懂了。”陸知遠拍了一下腦袋。
“在這裡加一段橋吧?”徐芊低頭湊近程夕手裡的譜子,扭頭看向陸知遠。
“可能不止一段,我想想。”陸知遠歘一下從衆人身邊略過,抱起角落的木吉他便開始扒拉。
“他進入狀态了。”樂隊的主音吉他手說道。
“看樣子是的。”徐芊點了點頭,然後跟其他人說道:“那我們休息一下吧。”
“你好,陸女士的外賣。”一個小黃人推門走了進來,“我在外面叫了半天看你們沒反應就直接進來了。”
陸知微上前接過外賣小哥手裡的袋子,轉頭和其他人說道:“大家辛苦了,我給大家點了奶茶,過來休息一下吧。”
“喲嚯!”
“陸姐姐簡直是天使!”
“哇,謝謝陸姐姐!”
衆人一窩蜂湧了上去。程夕看着手握兩杯奶茶向她走過來的陸知微,她突然感覺到拿着譜子的那隻手,手心在微微發汗。
“伯牙絕弦還是桂馥蘭香?”陸知微問道。
“伯牙絕弦,謝謝。”
陸知微将奶茶遞給她:“沒想到程總對音樂也這麼了解。”
程夕聞言,一邊拆開吸管一邊回答道:“隻是愛好而已,以前讀書的時候也喜歡折騰這些。”
“也組過樂隊?”陸知微喝了一口手裡的奶茶,紅色的唇印淺淺地印在吸管上。
“沒有,隻是自學過吉他和一點點樂理知識而已。”
“但是他們對你的認可度很高啊。”陸知微揚了揚下巴,她指的是樂隊的這些人,“看樣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能因為創作的底層思路都是相通的吧。音樂也好,文學也好,美術也好,包括我現在做的這些策劃案。”程夕喝了口奶茶,覺得自己說得可能有些絕對了,又補充道:“當然了,這隻是我的個人看法。”
“有道理。不過我認為也不單單是這樣。”陸知微笑了笑。
程夕一扭頭,便撞進對方深邃的眼眸裡。
陸知微今天并沒有戴眼鏡,而且還畫了跟往常不一樣的妝,整個人透露着一種柔和的氣質,所以程夕才會在一開始看着剛進門的她目瞪口呆直接愣住。
陸知微移開視線,看向角落裡正扒拉着吉他的陸知遠。
腦袋裡浮現出剛剛程夕被樂隊衆人圍住,認真探讨思路的畫面。
先肯定,随後提出疑問,再加以引導,最後讓對方自己得出結論。這種溝通方式就算是用在教學裡面,也是非常有效的。
不過,這一切都太自然了。自然到陸知微非常肯定這并不是她刻意練習的結果,而是成長過程中自己領悟的能力。可能就連她本人也沒有注意到吧。
真是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