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夕撥弄着茶桶裡的茶夾，突然被之前沒有見過的茶寵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隻奔跑着的柯基犬，四腳離地，好像是在貼地飛行一樣。

程夕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它的屁屁，結果它居然像個不倒翁一樣搖晃了起來。

她正想着把它拿起來研究一下，餘光卻瞥見竹簾被掀起一角——陸知微立在光影交界處，米色風衣剪裁利落，腰帶松松系在腰後，勾出一道柔和的弧度，褲腳收進棕褐色踝靴裡，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處。

“程總很喜歡柯基？”陸知微脫下風衣，走到程夕對面坐下，取下眼鏡，擦拭着鏡片上因為溫差引起的白霧。

程夕感覺自己有點失聰，她看到對方脫下風衣後露出的内搭淺灰絲質襯衫，領口處有一粒珍珠紐扣未系，隐約透出鎖骨的清瘦輪廓。

袖口翻折半寸，露出纖白手腕上纏繞的虎眼石手串，随着對方擦拭鏡片的動作輕輕晃動。

「咕咚...」

程夕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程總？”陸知微發現對方半天沒有吱聲，一擡頭便看見對方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啊，抱歉。”程夕回過神來，羞澀，懊悔，歉意一股腦地全部湧上大腦。

“實在對不起，我剛剛...”她努力思考着能說些什麼來挽回自己剛剛用那種近乎冒犯的眼神一直盯着對方的失态，卻最終還是沒辦法撒謊，“我剛剛走神了。”

“因為陸老師今天真的很好看。”程夕狠狠捏住手裡的“小飛基”，近乎破罐破摔地說出實情。

陸知微驚訝于對方的坦誠，她看着那燙紅的耳尖，以及因為懊悔緊緊捏住茶寵而顯得清晰的血管。

突然覺得有那麼一點...有趣？

“是嗎？”她伸出左手，将下巴擱在掌心，挑眉示意程夕緊握的右手，開口說道：“不過程總繼續這麼捏下去，恐怕待會兒老闆要找我們賠錢了。”

“诶诶？”程夕這才發現自己把“小飛基”捏在手裡捏了好久。

“可以給我看一下嗎？”陸知微開口問道。

“當然。”程夕将手裡的茶寵遞了過去。

“挺可愛的。”陸知微将其拿在手上認真看了一會兒，随後放回茶盤上。

“是啊，不過沒有尾巴有點可惜。”

陸知微突然就想起對方的微信頭像，還有常用的那些柯基的表情包，确實都有尾巴。

“程總喜歡有尾巴的柯基？”

“啊，倒也不是，有沒有尾巴的我都喜歡。我隻是單純覺得狗是靠尾巴來向人類傳達情緒的，尾巴斷了有點可惜。”程夕低頭又點了一下柯基的小屁屁，開口說道。

“有道理。”陸知微看着對方因為低頭而露出的小辮，肯定道。

在這一番簡單的互動後，一開始造成的尴尬也随着“小飛基”的搖晃漸漸消散。

程夕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合同，遞給陸知微。她看着對方在文件上幹淨利落地簽下大名，簡單的三個字在這個人筆下卻仿佛有了生命。

果然，她的字也很好看。

程夕在心裡感歎着。

随後兩人确認好之後合作的具體流程和細節，公事部分基本也已經告一段落了。

程夕擡手看了眼時間，現在去吃飯還太早了。本來她是想借此機會多了解對方一點，但是，出于見面時的尴尬，她現在有點擔心自己問一些跟工作無關的問題會引起對方的反感。

程夕一邊糾結該找什麼話題打開局面，一邊将公道杯裡的茶水倒入陸知微面前的茶杯中。

“比起咖啡，程總似乎更喜歡喝茶？”陸知微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彎曲并攏，輕輕叩了桌面三下。随後拿起茶杯，朝着升起的白霧輕輕吹了口氣，一股獨屬于綠茶的清香向程夕撲來。

“啊，是，就口感上來說，我更喜歡喝茶。但也正因如此，咖啡對我來說提神效果反而更好。”

“提神效果更好的意思是喝了會容易失眠？”陸知微抿了一口杯裡的茶，茶湯在舌尖上綻開，口感細膩柔和，鮮潤中不失醇厚。她剛剛被别的東西分散了注意，這會兒再感受下來，确實是好茶。

“隻要不喝太多就還好。而且我屬于精力比較旺盛的那一類人，一般晚上睡5、6個小時就夠了，睡多了反而白天會乏。”程夕将旁邊的燒水器扭開，笑道：“不過周末還是會睡睡懶覺的。”

“所以程總的周末閑暇時光一般怎麼打發？”

程夕莫名有一種被長輩審問的錯覺，尤其是剛剛那個标準的叩手禮，仿佛把她拉回到某些商務場合。

“一般就是打打球看看書，或者跟朋友約着吃個飯什麼的。”程夕突然想到明天要去A大找陸知遠的事兒，有點小心思地試探道：“話說正巧我明天下午和知遠約好了要去他學校聽他的新歌。”

陸知微輕叩茶盤邊緣，鏡片後的目光有幾分訝異：“我還以為你和知遠隻會約球，不過...”

程夕指尖在茶杯邊緣摩挲，等待着對方的後文。

“不過某種程度上你們倒是很像。”

“是的，我們很投緣，成為朋友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程夕笑了笑，表示認可。

“不過程總，有個問題我實在是很好奇。”陸知微突然停下了輕叩茶盤的動作。

一種無形的壓力向程夕襲來，她突然就感受到了作為一個大學教授的氣場，同時她也能預想到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可能會非常尖銳。

即便如此，她還是用眼神示意對方繼續。

“為了了解我提前請知遠吃飯，明明不愛喝咖啡還特意為我準備的黃金曼特甯，以及今天，明明可以約着吃個飯把工作聊完就結束的飯局被延長了至少2個小時，我們在這裡聊着跟工作無關的話題，然後一起喝着這個...”陸知微看了一眼茶杯，繼續說道：“這個明顯不屬于茶室的明前龍井。”

“你對每個合作夥伴都這麼用心嗎？”

“程總？”

當陸知微說出最後兩個字，程夕的眼前浮現出拳皇97的決鬥畫面，在一連串AABB上上下下華麗的連招後，她看到自己操作的小人倒在地上，屏幕中央顯現出兩個鮮紅的英文字母。

「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