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有什麼不得了的好主意?真有主意也不會一路上死纏着我硬要我給你出主意!”個死老蕭!一張嘴是把十殿閻王都裝進去了麼?!你聽他說出來的話那叫話麼?!
“要我說,這事兒還是你不對!”沒提防死老蕭還帶給他補兩刀的,三變傻眼了,開口瞪眼地望着他,一時沒想到回嘴。“你看,從根底裡你就不該給人家機會,給了機會給出事兒來了,又怨人家将你挂住了,下不來台,能怨得上麼?”
三變默了半晌,小小聲道,“我又沒怨誰,單是怨我自個兒,再說了,這時候說怨不怨的還有用嗎?我純是不知該如何往下走。”
個死老蕭接口道,“你就是想太多,既想又想,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你若不總想着兩全,那破題的法子多了去了!”
三變牙疼似的托腮坐着,心有戚戚,“那就這倆法子,沒别的了呗!唉,牙疼!”
“有。你聽了更要鬧牙疼。”
“你說。”
“兩邊都說瞎話瞞着。對着太夫人說現如今還不想婚娶,對着龍湛說這事兒得從長計議。兩邊拖,拖到拖不動了,你再自個兒上去受死!”
“……”三變聽了跳腳,忍不住蹦起來捶了死老蕭一頓。
他倆是純玩鬧,但看的人可就不定這麼想了。
從大小金川回帝京這一路,龍湛一雙眼沒離開過三變。其他時候倒也罷了,到了吃睡時節,你就看吧!蠻子的殷勤獻得,連傻小子林征都受不住了!挨着三變坐也就坐了,夾菜也就夾菜了,拔魚刺也就拔了,犯得着專意說上一句“你手還沒好利索,我喂你”麼?!那千朵萬朵的桃花冒得他們一桌人都坐不住了,先是牛馬大夫,接着是老蕭,最後到林征,這幫人接二連三地撂筷條兒告辭,三變如何使眼色人家都瞧不見,到了最後,單剩他們倆留桌上肉麻!夜裡歇宿的時候更是了,都不用人說,蠻子要了一間兩人歇宿的上房,打掃幹淨了,開着門等着三變進去,三變硬着頭皮從人家門口路過(沒法子,他滿以為負責要房住店的人會給每人要一間單間呢,沒曾想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然後吧,蠻子還特有心計地把房要在了樓梯口,他若想下去再要一間,非得從人家門口過不可!),人家倚門而立,就這麼看着他打門前過,隻在他擡腳要下樓時,幽幽說一句:“就剩這一間了。”,他收腳往回走,想着要不還是到老蕭那兒湊合一夜吧,人家又加了一句:“算算時日,鬼蠱也該發作了,鬧起來動靜不好聽。”
這叫啥話?!啥叫鬧起來動靜不好聽?!
三變怒起心頭,剛要接上去對嘴,忽而一轉念,想到人家說不定就等着他對嘴,好跟他有來有往地“調情”呢,這就不說話了,蔫頭耷腦地蹭蹬着往回走,靠着二樓的欄杆走,又成了黃花魚溜邊兒了。蠻子還是幽幽地看着他,看得他渾身豎雞皮疙瘩,那騷情的蟲子還跟着搗亂,弄得他怎麼也邁不動腿!人家見他慢下來了,以為他是抹不開面子,就快走兩步追上來,輕輕把他拖進屋去,關門落鎖,還放下窗栊,接下來要做什麼,傻子都猜得出來……
老蕭無意間看了一路,他本來不是做暗事的人,看這一路純屬巧合。也不是看一路吧,他是從三變路過龍湛門口,想要下樓開始看起的,直看到“關門落鎖”。這一路看下來,咋說呢,他覺着龍湛的舉動就像大戶人家裡剛勾搭上少爺,但還沒過明路的“通房丫頭”,在“少爺”面前扮着隐忍大度、委曲求全,在“外人”面前恨不能滿世界宣揚——這是我的,都别動啊,想都别想!不谙世事傻了吧唧的“少爺”是初探“□□花”,幹那事兒的時候是又爽又怕,既怕又盼,全不知道自個兒已落入彀中,成了人家一碟小菜……
真是有意思極了,回帝京的路上有好戲可看了。
三變不知道老蕭的小肚雞腸,也不知道老蕭一直等着報當年“望山跑死馬”的仇,更不知道人家等着看他與龍湛的一出好戲,反正他隻要跟龍湛鎖進一間屋裡,一準是滿腦子糨糊,幹啥都迷迷瞪瞪的,頂多到兩人倒身上床之後的一小截,他還能憶起來,其餘的,直到天光大亮,日時過午,他都不記得了。能記得的地方都相當丢醜,還不如不記。好比說,經過昨夜一夜,轉天他起不來床,直到近午才下樓,早飯午飯一起吃,那時節老蕭他們幾個的眼神,那種全盤了然的意味深長,想起來就堵得慌!還有,老蕭在經過他身邊時拍拍他肩膊說道:“保重身體!該進補就得進補!”,當時就夠鬧心的了,沒承想到了晚飯時節,蠻子居然專登為他做了一份煲仔,掀開蓋子一瞧——好麼!那麼大一隻團魚,還放了雞子兒、牛鞭之類,一鍋大亂炖!還有鬧心的呢,蠻子還有話說,他給他各夾了幾筷子,而後溫柔款款地說道:“多吃點,補補。”
補你個舅子的補!你少鬧我點兒就好了!
腦中的話差點沒說出口,後來看看四周,再看看那一鍋大亂炖,他沒了脾氣,說了有啥意思呢?這一桌子的人還不得把這話當成是“調情”啊,不說了。他默默撂下筷條兒,說了一句“吃飽了”,推開凳子離席。蠻子端起煲仔追在他身後,左右纏磨,走哪纏哪,看樣子是非要他吃完那一煲不可!
老蕭他們把那倆當西洋景看,看了一會兒,老翟忽然開口道:“哎,當年咋沒看出他倆是一對兒?”
林征接口說道,“對啊,我也沒瞧出來。”
老蕭狐媚兮兮的臉上挂着一抹笑,“你們沒瞧出來的東西多着呢!”
林征傻乎乎地問道:“還有啥,要不殿下您給咱說說呗!”
老蕭回他,“比如說啊,你們家頭兒逃不出人家手掌心去,你瞧出來沒有?”
“……那還真沒有……咱隻瞧出來頭兒家裡那關估計不大好過……聽說老陸家多少代單傳,照這麼下去怕是傳不成了……”
他家頭兒當然知道這麼下去肯定傳不成了,所以去帝京這一路,他家頭兒一直想的是要麼天上下大雨,走不了了,停下來歇它十天半月的,要麼前頭的路叫大水沖塌了,過不去了,停下來歇它個仨倆月的,奈何天不遂人願,他們這一路行去風和日麗,走一個月晴一個月,天天月朗星稀,這麼走下去,明日就要進帝京了。
這幾日,三變明顯不愛說話了,眼角眉梢都是愁,可愁死他了!
“少爺”這麼的愁,“通房丫頭”還要天天撩撥,搞得“少爺”脾氣上來了,一通發散,“通房丫頭”立馬就扮上了,扮他的隐忍大度、委曲求全,傻乎乎的“少爺”心腸一軟,“通房丫頭”夜裡又有機可乘了……
老蕭他們幾個天天看這個,看得膩煩了,趁着進帝京,一個兩個都尋借口開溜,撇下三變獨個兒去扛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