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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晉江獨家首發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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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化一縷青煙”哩!

現成的戲文也拿來轉!

“不是我說你,你要敢動他姐,他走到天涯海角都把你燒灰扔海裡!”

二狗子聽聞三變這麼一說,愣了一下,忽然大笑出聲道:“誰說是他姐的!你這心也夠直的!”

“……”三變挨了搶白也不急,閑閑适适吃他的馍馍,他知道這貨藏不住話,後邊的一定還得往外倒,不倒他得憋死!

“實話和你說了吧,”這貨的臉上又是那種髒兮兮的知情識趣,“那是他小情兒!”,他唇齒間探出“小情兒”這仨字兒的時候,頰上的肉一鼓一鼓的,咬着牙切着齒,深恨韓瑭還有個小情兒!

“……”

瞎掰了吧?人韓瑭活得素淨極了,碰上你個歪死纏純是命裡帶的邪祟,奈何不得,他自己去找小情兒,有那空閑?!掙紮着活命都夠了!

“怎麼,你不信?他這小情兒,還是我送的呢!”

“……”

頭一次見這麼樣瞎掰不帶羞羞臉的!哦,你都恨不能活吞了他了,還那麼好心,送他一小情兒去膈應自個兒?!這樣人,要麼沒活明白,要麼已經半瘋癫!

“那女的是他打小定的娃娃親,後來韓家成了破落戶,女方家裡就找個由頭搬到别處去了,也不知是命裡緣分不該斷還是别的什麼,那女的死了親媽,讓後媽偷着賣進了勾欄院……”

“唔?該不會……就是……”

就是兵痞子嘴裡傳說的那位,二狗子的相好的吧?!難不成,二狗子隻是挂了個名頭,實際的相好的,是韓瑭?!

“就那意思!”

當初,這貨一眼叼住了韓瑭,百計尋摸此人七寸,三教九流、上天入地地尋了許久,功夫下得夠深了,竟讓他摸到了這麼一條線。一段時日的相處,這貨把韓瑭的脾性摸了個七七八八——隻要讓他知道這女子被賣入青樓,他是絕對做不來冷眼看着不管的!

所以呢,這貨挑了個良辰美景,帶着韓瑭進了勾欄院,請出那女子,兩邊少時見過,彼此變化都不很大,認得出。這一見面自然是百感交集的,這貨裝好人,說給他們牽線搭橋,人他已經贖出來了,改日賃間屋舍,替你二人辦好事!

韓瑭那時還純,對着雙料救命恩人,幾乎就要掏心挖肺!全不知道自己一條腿已經邁進了獸夾裡!

做成此事,韓瑭身上幾處弱點穩穩在握,這貨才把畫皮一掀,露出那難看的底色,到了這般田地,進退無據,韓瑭就是吃屎他也得認了!

那那個傳聞呢?就是說二狗子的相好的,懷了九個月的身孕,都快要臨盆了,卻生生滑了胎,該不會,是這貨的手筆吧?!是的話就太怕人了!

“卻不料他那小情兒竟不是個本分人,在見他之後又和隔鄰一個書生許了終身,贖身之後還暗裡有往來。”

幾來幾往,珠胎暗結,那女子身量矮小,人又瘦,懷上了也不顯懷,月份長了,這才慌張起來,找那書生要他帶她走,他卻慌裡慌張半夜脫逃,丢她一個在爛泥潭當中。

“後來呢?”

“後來麼,這事哪裡瞞得住,我差了人手捉那書生回來,你猜怎麼着?這慫貨居然弄了一碗滑胎藥,生生把那成了形的男胎打了下來!”

“……”

世上多的是癡情女子無情漢,所托非人,下場慘淡至此,真是讓人無情無緒。

“這事我沒讓韓瑭知道,找了個由頭,又把她送回了勾欄院,隻不過常包下來,不讓接客。要依着我,這樣人不值得費心力,讓她爛死路邊就好。可韓瑭會問……也罷,等過了這段,有太平日子過了,看她要跟誰、要去哪,再說吧!”

三變聽他一番話聽得心有戚戚,想着要幫韓瑭的腔,又覺着此人已然瘋魔,瘋到這樣無藥可救的地步,任誰也難免要感歎一番:“你這天鵝肉,吃得真是艱難。”

“……”

二狗子其貌不揚,要吃韓瑭,自然是癞蛤蟆生吃天鵝肉。對這點,他自己再清楚不過,誰說了他都當好話來聽——在地上蹦跶的癞蛤蟆,竟能上天鵝的身,那不是老天顯靈祖宗幫忙是什麼?!

“艱難便艱難,我又不虧——他的後邊……是我開的苞!”

三變被他這句話噎得吃不下馍馍,僵了半晌,把吃一半的馍放回去,起身朝前邊另一棵樹下走——他是真的聽不過耳了!

難怪這條瘋狗一見我就亂咬,想來是韓瑭在他面前提過我,說不定知道我要來,提前往我帶的那隊人裡湊,就為了咬我一口!當時我還奇怪來着,啥時候招惹了這麼一号咬定不放松的,誰曾想人家那是喝了滿滿一大船的飛醋,擎等着要來報這酸仇呢!就是到了現在,他還沒停下喝醋,動不動就把韓瑭的私密事兒拿到嘴邊嚼,成心要把我從韓瑭身邊怼開!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三變歎一聲,也不知為自己還是為韓瑭。

歇過一陣,接着趕路,路上三變忽然有話要說,想了半天想不起來二狗子高姓大名,就随口說道:“二狗子我跟你說……”

“什麼二狗子!我有名有姓!”

二狗子立馬上火,想也不想就擠兌他!

“哦?怎的沒聽人說起過?”

“近日、近日才得的……”二狗子不知怎的,忽然忸怩起來,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才道:“我家本性孔……”

喲!和聖人一個姓!孔二狗也頗有些陽春白雪雜合着下裡巴人的意味,二狗子戴上聖人的姓,巍巍然高大,聽着顯然不是凡狗。

“近日問人讨了個名,連名帶姓,叫孔彪。”

這人是誰不必問。

“……”

孔彪……

韓瑭這人……其實挺促狹……

“名也有,字也有,你要叫哪個!”

“……你字什麼?”

“緻遠!”

“啥?!”

“甯靜緻遠!這你都不懂!”

二狗子撂了個眼神給他,基本等同于從門縫裡瞧人。

孔緻遠……

韓瑭這人……都不知該如何評說才好了。

“還是叫你孔彪吧。哎,我說,那天比試,是你讓着我?”

三變有些疑心韓瑭是否授意他,讓他手底下放水,給初來乍到的自己立威。

“……哼!我沒讓你,自己本事不濟,我認!”

“……那就好。照實說吧,你那功夫其實不賴,勝在夠快,差在缺了一點耐力,時候一旦長了,你那快刀就容易露出破綻,為了補這個缺,你得這麼的……”

三變說得挺專心,被說的那個也聽得挺入戲,龍湛後邊跟着,想:怎麼不見你對我這麼用心?

其實他有些屈了三變的,這幾日隻要得空,還不是大早就起,起來就指點他拳腳功夫,說到特别吃勁頭的地方,還停下,把着他的手過一遍招式,手貼着手,肉貼着肉,汗味兒都近在咫尺,不能說三變不用心了。隻不過沒像對那位一樣,專門給你說而已麼,但反過來一想,做他都做了,說還有什麼可說的,占了便宜的人,往往越多占心越不足。

呷醋的人不止一個,幹兒子以為自己呷的是被人搶去了爹的醋,後來那醋酸過了頭,有點兒不對勁,三變就停下問他,“怎麼了你?沒吃飽?”

幹兒子一聽,越發要鬧脾氣——吃吃吃!成天都問吃!除了吃也沒見你和我多說一句别的!

三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他摸了一把幹兒子的腦門兒,不見發熱,又摸了一把幹兒子的肚皮,似乎還是鼓鼓的,又沒病又不餓,犯的哪門子瘋癫?!

他那手還留在幹兒子肚皮上沒下來,就□□兒子一手捏住,晃了幾晃,也不說哪兒的毛病,就這麼站着不走打着倒退,算怎麼回事兒?!

“腳底痛!”

“……”

你不會真的要我給你“不痛,吹吹”吧?!

“走不動了。”

“那我背你?”

三變對着罕見的撒起了嬌的幹兒子,實在是硬不起臉來,就說要背着他走。

“……不要。敷藥就好。”

敢情這是撒嬌撒出的新花樣?!

幹爹隐忍着,從善如流,即刻從包袱卷裡掏出一小瓶膏藥,蹲下就給幹兒子敷。幹兒子坐在一截爛木樁上,隻能看見幹爹一頂扁平方帽的帽頂,其實就是看見臉也不頂用,誰都易了容,幹爹現如今頂着一張大餅臉,兩隻豆豆眼,一管塌鼻梁,兩片又尖又厚的嘴唇,外加兩撇八字小胡須,連頭發都染成了一把死黑,看一眼恍如隔世,再看一眼就如同發夢,還是不看的好。幹兒子素常畫的小人兒比這個差不了多少,所以常常不把皮當回事,披了皮他也能自己想他的瓤兒。他盯他盯得那樣經心,蹲着的那個都給盯得有知覺了,擡頭一看,幹兒子頂着一張死眉瞪眼的臉,挺吓人的看着他,他手底下一偏,膏藥敷錯了地兒……

“好了,站起來看看行不行,不行我背着你走!”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這一路行去,就靠兩條腿,沒馬可騎,驢或騾子又不合适,因那鬼地方多山路,九曲十八彎的,少有能走完全段路的驢或騾子。再說了,一個窮算命的,一個打小鼓兒的,哪來那麼些餘錢騎驢坐轎?!還是走着吧!

又走了好幾天,終于到了嶽州府與江南府的交界,再有半天的腳程就能到那個鎮集,可到了鎮集之後,上哪去找那陰陽河,這可不好說,一半看運道,一半看人事吧。

依着韓瑭的說法,這條陰陽河應當是條暗河,不會在鎮集顯眼處,說不定像松江府那樣,是地下溶洞造出來的大河,這條河源頭應當遠至千百裡開外,并且能與海寇巢穴周圍的海流相通,逢到初一十五漲大潮,大河滿水,樓船可順河而下,将兇屍運往此處。

二狗子來之前曾派人手探過路,回來的人說了,那鎮集就是個普通鎮集,也有客店飯館,鐵鋪銅作,還有林林總總的大小買賣,反正看着不像傳說那樣陰森森,不過到了初一十五,鎮集上所有店家都不做下午生意,早早便下門闆關張,這時走進去,真如鬼鎮一般!

巧了,他們三人到鎮集當天是陰曆十四,轉天就是十五,還算運氣,找了一間潔淨客店落了腳,稍事歇息,便各自出門打探消息。龍湛當然和陸弘景一隊,孔彪獨來獨往慣了,自己挑着貨郎擔子走了,兩邊約定午時正中客店内碰頭。

但凡做了陰陽生的,那面目多少都有些鬼祟,加上三變頂着那樣的一張皮,上哪都不招人待見。也難怪,吃這碗的,張嘴就是“我看你家風水有些不暢,像是有些不利之物作祟……”,誰吃飽了撐的去招晦氣!

眼見着情勢于我不利,三變停下一陣,翻着腦漿想把開場白說得吉祥喜慶一些,誰料這回嘴都沒來得及張,就被那家大嬸子潑了一瓢老酸醋在法衣上……

實在是流年不利。

還沒完,人家還有罵招兒在後邊等着!

“你們這些吃蛆的瘟生!為着一點銅钿就害死一條人命!我呸!還有臉再來!潑你一瓢醋算是好的了,要再來,老娘掃帚疙瘩伺候!”

“……”

聽這話,像是有什麼額外的隐情哪。就好像有誰誰已經扮成這副模樣招搖撞騙過了,他們過來,正好接着人家爛盤子。

哦,竟還有人和他一樣主意,也扮作陰陽生麼?

“這位大嬸子,你這話說的好生奇怪,我今兒頭一次來到貴地,還不曾開張,你就誣我害了一條人命,這……怕是不大合适吧?”

那婆娘潑辣辣一口唾沫啐過來,戳出一根食指點着他道:“都一個鳥樣!嚼蛆的瘟生!你去問問看哪家要照顧你生意,别在我家門口轉!”

被人一口一個嚼蛆、瘟生地罵着,三變也是要臉的,當即轉身走人。走不多遠,卻又另有人叫他站下,他一回頭,原來是個小娘子。是個全身白服,頭上還别朵小白紙花的小娘子,眉眼波俏,削肩細腰。要不說“要想俏,一身孝”呢,這女子重孝在身,愁愁怨怨,别有一番俏的意味,三變忍不住要又轉了回來。

走到近處,三變咳嗽一聲,想了一句自認為比較合适的開場白,誰知還未張嘴,人家小娘子急切切地搶了他的先:

“先生可有捉妖本事?奴家中近日每到後半夜便似有人翻牆,壯膽開門看一眼,卻又什麼也沒看見,閉門落鎖後,卻聽那響動漸漸到了門前,雖不曾再近一步,卻是在門邊嚓嚓作響,就好像鼠類拿什麼磨牙,透過門縫再看,門前也是空的,也不知是什麼作祟,煩請先生進門看一看。”

這小娘子說話咬文嚼字,絕不似等閑村婦,想來至少也是個坐館秀才的女兒,因在重孝,臉上不施脂粉,淡淡白衫兒,最容易招引一些愛爬寡婦家門牆的浮浪子弟。

三變為人不信鬼神,但要說什麼也不信,那不對,有時候他信命。命是什麼,命就是陰差陽錯。就說他自個兒,本來他該做個世家少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卻不料被個野和尚養了六年,養成了這樣時不時抽一陣風的脾性。又說龍湛,本來該跟個老和尚念經化緣的,卻不料被他撿了來,放羊似的養着。所以他想,什麼東西作祟不一定有,那春心浮動,想着占寡婦便宜、還賊膽大的浪蕩子卻是一定有的,趁着人家老公一時間死沒了,半夜爬上牆,裝神弄鬼不算,還要借機撲人。然後他又頗自得地想,好在自己來了,不然,遲不過今晚,那浪蕩子必定要得手!明晚正逢陰曆十五,整個鎮集鬼鎮一般,浪蕩子賊膽再大,也不敢拿命去搏,因而他要下手,正在今夜。

既然人家開口要他進門,他也正好被那一瓢酸醋潑得面子上挂不住,頗需要借着這次翻一翻盤,就順坡下驢,跟着那小娘子進了她家院門。剛踏進去半隻腳,潑他一身粗的那大嬸,掀唇動舌地說着風涼話:“喲!家裡男人才死了幾天哪,屍身都不知涼透了沒,這就急着把那來路不明的野漢子招進家呀!”,小娘子擡起一對微腫的杏核眼掃了她一下,什麼也沒說,隻是把他們讓進去,然後輕掩門扉,外頭的風涼話還在響:“還當我不知道呢!一準是某個黑心爛肺的毒殺了周家大郎,這才好和人私情往來!哼!這幾日夜裡,爬牆的爬牆、扣門的扣門!忙得很呢!看來要找日子搬家咯!不然在私窠子旁邊住着,好人也要被戳脊梁骨的!”

小娘子背轉身去默默垂淚,心性還算堅忍,掉金豆子背轉身掉,不讓人看,掉了沒一會兒就死死刹住,拿一副啞嗓子說起前因後果,毫不拖泥帶水。

她自述姓吳名季娣,家裡姐妹五人,無有兄弟,她們的爹還真是個屢試不第,不得已外出坐館,教幾個學生,靠一點束脩過活的老秀才。老秀才考運不好,從年輕考到年老,幾次差點兒中了舉人,然而命中八尺,難求一丈,差那麼一點兒都不成,于是老秀才又想到了把這光宗耀祖的重擔壓給自己兒子,隻可惜家裡糟糠連生五女,生到後來秀才老朽,再也生不出了,終于止步于第五個女兒。還真是命中八尺難求一丈,哪怕給老大到老五都取了個帶“娣”的名号,一樣不得“弟”。

話說這位季娣自小訂給了鎮集上周家豆腐坊的大兒子,這門娃娃親,說來還怪心酸的,本來老秀才自矜門戶,不願意把女兒許給賣臭豆腐的周家,叵耐半年後嶽州府大旱,一家人幾乎餓死,不得已應下了,左手邊接了周家定錢,右手邊就拿去買米救命。這位周家大郎還小吳家小女兩歲,人小,心眼兒卻不小,早早就相中了吳家小女,早早就賴着爹娘讓定親,老天爺還挺給臉,這就把個童養媳婦兒送進了周家。

吳季娣到周家時已經十四了,小老公才十二,身子骨還不那麼好,周家爹娘一直提心吊膽,就老有那讓早早圓房的心思。周家大郎才十六,等不得了,便挑一個黃道吉日讓圓房,也不怕那十六的苗子嫩撅了。等了四年,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天,小老公頭天夜裡就撒歡過了頭,後來接二連三地鬧,幾乎夜夜不空,不上半年,就一副虛痨的模樣。後來停了一陣将養,将養好了又再來,循環往複,熬到周家大郎二十歲上,先是周家爹娘得了怪病先後殁了,後是周家大郎斷斷續續病了好幾個月,終于好不了了,十幾日前一命嗚呼,在豆腐坊裡停了七天,剛下葬不久,隻剩個小寡婦的家裡老不清淨。好好的一個周家,聘了吳家小女之後過不了幾年就成了絕戶,鄰裡街坊暗裡傳言,都說吳季娣是狐狸精托生的,誰上了她的身誰就要被吸成一具空殼子,也有說她是掃帚星的,也有說她是喪門星的,反正不是什麼好話!

俗語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還真是的!自打吳家小娘子新寡,走到哪都不太平,到處都有想占便宜的,娘家是回不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隻能關上門自個兒熬。豆腐坊的營生是做不得了,憑她一人,即便三更天起,做出來的豆腐也趕不上早市,趕上了早市也總有那借着買豆腐上門來吃豆腐的人。日子長了,坐吃山空,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前幾日憂生計,到了這幾日,就憂身家性命了。病急亂投醫,碰上三變二人上門,少不得要問一問的。

三變頂着一張忠厚不足、老實亦不足的臉,金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把她住的這間豆腐坊的前院看了一遭——門臉兒不大,就是後跨院長,前院一口井,左邊牲口棚,右邊豆腐磨,牆不高,成年男子使力一躍、一爬,還是可以摸進來的。連着院子的那間屋,原來是周家爹娘的住着,老家兒殁了以後屋子一直空着,床單被褥都雪白如新,一股日頭曝過的清香,看來沒少費心思打理。再往後是小倆口住的婚房,一樣的窗明幾淨,仿佛人不是沒了,就是卷包袱出了一趟院門,不久還回來。

這樣一個願把大心思放在小日子上的女子,不像是那種活膩煩了的人,更不想是會與誰合謀,去害了家裡人性命的人。察物而知人,看她過日子的這份心,就知道她所圖所求,不過是出入平安、家人和樂,猛然間遭此大變,人沒垮到尋死覓活的地步就不錯了。

“奴這兒還有些碎銀,先予先生做酒錢,待除了邪祟,再籌措些銀兩相報。”小寡婦求外人相幫,還讓外人進了内屋,不得已的苦衷說也說不完。想來也是求過人的,不過沒求上,隻得把自家養命錢拿出來,給個看上去四不靠的陰陽生,看看能不能換來幾日太平。

“……”三變一對豆豆眼瞪着面前幾錢碎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待來一句故弄玄虛的廢話把銀錢推回去,龍湛動動拇指食指,捏了那塊碎銀掖進衣衫夾層……

三變瞪着的豆豆眼轉回來對着幹兒子——你也好意思的!

幹兒子左右手食指一交叉,意思是讓三變許個諾:若是除不掉邪祟,情願十倍退還定錢!

十倍,少說也要三兩銀,救窮不夠,救急應當夠了。

幹爹讓幹兒子堵在半道上,上不去下不來,隻好心一橫發了誓願,倒把那小娘子感動夠戗,沖着倆人福了又福,一副全指着你們救命的樣子,倒叫三變再不好意思說出什麼來了。

沒法子,誰讓陸家世代出情種呢,情種麼,就是對着香玉又憐又惜,一句重話都出不來的風流種子!

對着人家小娘子出不來話,出了門轉到了僻靜處,幹兒子卻是少不了一頓“手撕臉蛋”的,“好你個臭小子啊!讓你拿人家東西了麼?拿了不算,一轉眼就把你爹的錢拿去做人情!你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嘿!”

龍湛悶聲不吭任他撕他臉,等他撕累了自己松手。他知道他氣性大,不過也就大那麼一陣,一陣之後他自己就好了。

果不其然,正午時分回到客店,與二狗子坐下喝了小兩盅,酒在四肢百骸當中化開,他也懶洋洋的好了。

“你那頭可探着什麼有用的沒有?”

二狗子什麼也不說,就是端着酒盅看着他笑,笑得好沒來由,三變讓他笑得不舒服了,就問,“你笑啥?”

“我今兒早上都聽了一路了,”二狗子還要笑,笑得喝不動酒,好一會兒才接着說道,“我擔着貨郎擔子從西邊走,到處都聽人傳說有個王八似的陰陽生,讓一寡婦勾走了,夜裡還要往人家家裡去,真是愛風流而不要命!”

“……”三變默了一陣,犟嘴道:“胡說!沒有的事!不信你問龍湛!”

龍湛正把臉埋進盆裡,聽他這麼一說,停下筷子找補一句:“唔,夜裡還要去。”

“……”

個坑死爹的軸貨嘿!

二狗子調笑夠了,這才進正題,“那頭有信來,大約不是明晚,便是半月之後。”

那頭指的是韓瑭,韓瑭在海寇窩當内應,消息直接傳給二狗子。這條信的意思是說,藏在西海老巢内的兇屍可能在明晚也可能在半月之後的陰曆初一夜晚,從連通海潮的陰陽河運進來,讓他們多加留心,時機稍縱即逝,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

如何?是要替小寡婦捉妖除祟,還是去找那稍縱即逝的兇屍?

二狗子是條猛狗,吃了主人喂的肉,就一門心思盯牢了這倆,決不讓他們心有旁骛,想要旁骛,好啊,先把正事兒辦了!

三變心裡有些鹹滋滋又有些辣絲絲的,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總覺得自己這條道是越走越離奇了,起頭是虎牢關的丘八,接着是虎牢關千戶、參将,近日來不知怎麼的,就從實職的參将掉到了架空的參将,又從架空的參将掉到了一個不披自個兒皮的臭算命的!今兒夜裡還要替人捉妖拿怪,難不成丘八這碗飯吃到頭了?!

怪不得佛家說什麼““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呢!

這種飛流直下三千尺的走法,可不是做夢一般麼?!

“答應了人家的事,當然要辦!”三變慢吞吞地說,“那女子世居此地,說不定知道一些情況,夜裡還得去一趟,我估摸着也就上半夜的事,那翻牆偷香的幾日不曾得手,一定猴急,等不了多久就要動手的!”

二狗子斜睨他一下,大笑,湊近了遞過一句耳語,“你倒花心,身邊有這麼個人還拴不住你!”,說完,一眼一眼地往龍湛身上溜,“後邊不算,前邊還不打算空着,貪的你,當心作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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