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低估了它們的險惡程度,沒工夫追進林子來,便一把火燒了山,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眼看火就要燒到跟前來了,一陣陣的熱浪炙烤着,林子裡的一隊人不得已又往縱深裡撤。
“頭兒,我記得前邊有個山洞,可以通到來時的一條小道上,咱們進去吧?”王一壓低了嗓門問陸弘景讨主意,陸弘景“唔”了一聲,一隊人摸黑朝前走,摸索着找到那個山洞,閃身進去。好在林子夠大夠深,這處山洞也夠大夠深,走過一段逼仄的夾道,前方豁然開朗,再走一刻就看見他們來時行經的那條小道。一隊人長出一氣——從這兒開始都是相對平坦的道路,樹木也少得多,要藏伏兵不容易,今日月色特好,山洞裡邊一眼能把外邊小路的情形看個一清二楚。
王一先摸出山洞,四處查探了一會兒,不見有異,這才一打手勢讓他們都出來。
一隊人順着來時路走,因為帶了個重傷号,又兼撞上這群鬼怪東西,人人心裡都有點兒鬼影幢幢的,走得比來時慢多了,正走着,王七忽然壓低嗓門喊道:“頭兒!這蠻子快不成了!”
陸弘景緊走幾步上前看究竟。
這個燒掉一半的人是個中年男人,傷太重,從頭到腳沒幾塊好肉,最緻命的還不是燒傷,是從左肩一直切到右腰的刀傷,這一刀要是再深一點,這人便當場了賬了。
“魏老四!藥拿來!”
陸弘景朝扭頭招呼一聲,後邊過來一個瘦高條的少年人,太高太瘦,脊梁骨老也抻不直,含胸駝背,整個人跟長老了的豆芽菜似的蜷着,口齒還不利索。
“頭、頭、頭、頭兒,得趕趕趕緊、找找找塊、平平平地把把把他、他放放、放下!”
少年人千難萬難地說完一句話,往那北戎傷号嘴裡塞進一顆丸藥,探了探脈息,“不不不能再、再走了,再、再走,這這這人死死死定了!”
誰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這半死之人是唯一一個活口,能保住他一條命,就等于保住了查探的線索。
一隊人就地停下,圍成一圈,魏老四和陸弘景在裡邊,其餘人在外圈警戒。
兩人打配合,先給北戎傷号簡單止血、包紮,幾下弄好,剛準備要收尾,周圍樹冠頂上忽然有一陣細細的“咝咝”傳來,衆人本能擡頭,有人舉火把朝天一撩,正正撩到一道蛇影,還疑心是瞧走了眼,待到多人将火把舉過頭頂,望到鋪天蓋地、懸挂在樹冠頂上吐着芯子的蛇堆時,所有人的雞皮疙瘩都從大腿一直蔓延到了後背,又蔓延到了胳膊。
“我個天爺!哪來那麼多的蛇!”王一嗷嗷叫,縮肩塌背的,恨不能整個人藏進衣服裡不出來。
蛇太多了,樹冠上挂不住,噼啪往下掉,有些直接掉在人身上,人人都忙不疊地扯拽這些不速之客,手摸上去,滑滑溜溜、冰冰涼涼,忒惡心人了!
一隊人一邊忍着惡心一邊朝林子外頭奔,都不敢細想腳底下踩着的是些什麼東西。王一蹿得飛快,剛到林子邊緣他又退回去了。
“……”他不敢吱聲,隻敢拿手指指戳戳,陸弘景順着他的手,看到林子外邊小路上的十來騎人馬。馬是密葉馬,個頭比汗血馬還要大,通體烏黑,黑得發亮,這類馬野性難馴,然而一旦馴服了,到死隻認一個主子。人是不是人就不知道了,十來個穿黑鬥篷的東西筆管條直地坐在馬上,一看就是在等着蛇堆把他們攆出來,然後以逸待勞,一網打盡。
林子裡的蛇有毒,雖不是緻命的劇毒,但也能讓人全身麻痹倒地不起,退是退不回去了,隻能往前。
“王七、王一、魏老四、張天、許六、江海,你們護着傷号往北走,其餘人等跟我往南去!”陸弘景分派完畢,一隊人變作兩隊,輕車熟路地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