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串連珠炮!直接把老實孩子轟暈了,暈頭轉向,被他扽着拖出去,拖進竈房,摔到飯桌前,一嗓子把裡頭的夥夫長喊出來,讓他給破孩兒拿飯!
夥夫長全身上下長得十分圓滿,人也圓滑,相當有眼裡見兒,聽說陸千戶的幹兒子來吃飯,趕緊把這麼大一臉盆盛滿飯和菜,跟端狗食似的端過來擺到飯桌上,滿臉堆笑道:“喲,今兒怎麼這麼遲,飯菜都擱涼了,我給熱了熱,趁着還沒再涼,趕緊吃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夠再和我說。”
這話說得地道,陸弘景笑笑,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壺,朝夥夫長扔去,“接着!”
夥夫長短胳膊短腿也沒妨礙他蹦高,身手還挺利索,一抄就把壺抄在了手上,一眼掃過,那張十分圓滿的臉立馬跟向日葵似的,開了一臉盤的花:“嚯!還是陸爺有能耐!這東西拿金子換都未必換得來!哎喲喂!讓我說什麼好呢!”
壺裡裝的是葡萄美酒,還是拿來貢上的,整個慶朝,一年也就十壇八壇,你說有多金貴!
“行啦!一個兵營裡的丘八,還用說什麼!夥食給我弄好點兒就成!”
“應當的應當的!您的幹兒子,我這兒哪敢怠慢!”
他們聊他們的,龍湛吃龍湛的,一張臉埋進這麼大一臉盆,右手抄一把大勺,吃得十分快意,就是一心一意的吃,他們說什麼,和自己有關沒關,對他來說都不算是事兒。
陸弘景一邊陪坐,都三個多四個月了,幹兒子這副吃穿地底的吃相他還是看不習慣,起先還會掐他一下,讓他慢點兒、矜持點兒,他挨了掐一開始也稍微收斂點兒、斯文點兒,到了後面就不成了,越吃越快,越吃越“兇相畢露”,來回幾次,陸弘景也就懶得說了,随他怎麼吃,愛怎麼吃怎麼吃!
“不是我說,您這幹兒子,以後準是個瓷實的大個子!真會長,瞧那一身的腱子肉!”
陸弘景側頭,掃了一眼埋頭苦吃的龍湛——腱子肉是沒有的,剛貼一層薄薄的膘,裹在骨架上,看着也是老大一坨人。
唉,路還遠着呢!真要養到他當家立業,光米飯就夠瞧的了,更别提肉菜蛋奶,包子饅頭,照這樣長勢,一年得換一批衣服鞋帽,幸好做幹爹的不算窮,不然當真養不起!
“咳,那什麼,陸爺,您這酒從哪兒倒騰來的,忒能耐了,說說看,咱也聽個新鮮呗!”夥夫長試試探探地套他的話,想摸一摸門路,看看自己能不能也參一腳,弄倆錢花。
“自家兄弟送的。”
“喲,您這兄弟一準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不然哪能有這手筆!”
陸弘景聞言,忽然就不接話了。
他爛桃花多,雖然狂蜂浪蝶們最後都成了幹哥幹弟或是幹爹,再險也能險險地化險為夷,算是有驚無險,但,幹哥幹弟或是幹爹,多了也愁得慌啊!人家送東西,你不能不要,不要就是不給面子,真要了吧,總收人家的東西,人家原本半死的心總要微微活動一番,打一打小九九,借時機揩一把油,時間一長,有那自作多情的,就要往“兩情相悅”上胡思亂想了……
所以呢,東西得收,但不能白收,得找差不多價值的往回送,禮尚往來,客客氣氣,彼此之間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就像在懸崖絕壁間過獨木橋,且得小心!
當然,這兒有個挺棘手的問題,有些東西是有價無市的,壓根估不起到底價值幾何,那回送的東西,價高了還好說,若是低了,呵呵……
一個月收它二十幾三十件“有價無市”,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