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隐橫忽然想起之前二哥在他去武昭國之前送他的那個發墜，他還挺喜歡的，好像很久沒見到了。

“收在外間的櫃子裡了。”合蕙說着退出取了拿過來，把裝着發墜的木盒打開遞給戚隐橫，“少爺，三個月前你回來的時候戴着的就是這個，但奴婢幫你取下的時候發現少了兩片葉子。”

戚隐橫将發墜拿出來一看，原本的五片葉子現在隻剩三片搖搖晃晃，應該是那時候他忽然暈倒大家着急，倉促之間碰掉丢了。

“有些可惜了。”戚隐橫又将發墜放進盒子，“明日去問問二哥從哪裡買的。”

“是，少爺。”合蕙替戚隐橫拂開床簾，“少爺休息吧，今日是禁足最後一天，明日您就可以出去了。”

“嗯。”一整日思緒煩擾，戚隐橫确實有些困了，剛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

***

戚隐橫發現自己不是身在國公府的時候，立刻就反應過來自己又做夢了。

他害怕又期待的，終于來了。

下一刻，戚隐橫就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比上次夢中的期涼城還要寒冷，是更北一些的地方，而且是他記憶深刻，怎麼也不會忘記的地方。

為什麼會來到武昭國攻打文宣時的行軍隊伍裡？二哥？三姐？還是四哥？戚隐橫的心忍不住狂跳，哪怕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一切隻是夢。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戚隐橫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見他，于是他加緊腳步尋找。

沒走一會兒，被巨大的喧嚷裹挾，他尋着聲音往前沖。

然後，戚隐橫怔在原地，再一次看到了死前見到的那場大火。

大火前面，是躺在一邊沒有呼吸的營群，以及已經倒下，口吐毒血的自己。

再次眼睜睜看到營群的死，戚隐橫瞬間撇過頭去不忍再看，他甚至理不清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會夢到自己已經經曆過的事情？

“小五，小五！你醒醒！”急促心碎的哭喊傳到耳邊，戚隐橫恍然大悟地擡眼看過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接下來會看到的是誰的結局！

三哥……

戚隐橫緊張忐忑了兩個多月，想過自己會見到二哥，想過自己會見到三姐，想過自己會見到爹娘，唯獨沒有想過會見到的是應觀槿。

是啊，他忘記了，他上一世閉上眼的最後一刻，他自己的生命到此結束了，但當時在他身邊的應觀槿呢？

應觀槿親眼看着自己帶來的十三名使者被大火吞噬，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又親眼看着戚隐橫服毒自盡。

戚隐橫不敢想此時的應觀槿是什麼樣的心情，他腦海中恍然浮現出洛陵百姓對應觀槿的誇贊，說禮部侍郎大人心柔心善，看到一隻爬行的蝸牛都忍不住撥動葉子為它遮雨；說禮部侍郎大人扶危濟困，城内不知多少百姓都受過他的援手；說禮部侍郎大人既如玉般溫潤親近，又如珠般明亮耀眼，是不染纖塵的第一公子。

可現在……戚隐橫怔怔地望着應觀槿滿身的灰土與污血，那位人人稱頌的世家公子滿臉凄楚哀絕，那雙總是裝着時間所有美好的溫柔雙眸不斷地流下淚水來，在這冰天雪的冬日寒北中，半水半霧地落在‘戚隐橫’已經停止呼吸的面容上。

應觀槿抱緊懷裡的‘戚隐橫’慢慢站起身來，“小五，我帶你回家。”

戚隐橫記得，他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想回家”。

戚隐橫望着一步步踏入寒冬的背影，如青松，堅韌、孤獨。

可應觀槿不該是這樣的，他該是衆生捧月、花團錦簇，他是左相引以為傲的肚子，是所有世家子弟眼中的天之驕子，為什麼最後會是這樣？

戚隐橫從沉痛中回過神來立刻追了上去，應觀槿這樣帶着已經死去的他，怎麼可能好好地回到洛陵？

可應觀槿就好像不明白這樣一個淺顯的道理一樣，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懷裡的人，“小五，我答應過你，會帶你回家的。”

這一路上，武昭國的敵軍不知道多少次追了上來，被應觀槿一個一個毫不留情地手刃，戚隐橫從未見過這般冷若冰雪、滿腔恨意的應觀槿，可最多最多的隻有心疼，他這位明淨清透，從未手染鮮血的三哥，卻因為他……

武昭國的敵軍再一次攻打上來，身上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傷口的應觀槿依舊不知疲倦地迎了上去，可下一刻應觀槿的左腿被狠狠刺入一把利刃，登時血流如注單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