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貨是個硬骨頭，盤問了半天，也沒有吐露一星半點的信息。

“公主，這……”

顧忌着永嘉還在，喬妤也不打算用刑，免得給人留下心理陰影。

“他逃不到哪裡去，咱們也有的是時間。”

她無所謂地聳肩，芊芊玉指拂過瓷盞，“這明前龍井的品相還不錯；雖比不上宮裡，但也能勉強入口。”

“坐下來喝杯茶吧。”

身為人質的“潇雁”似乎是感受到了侮辱，狠狠瞪着少女；然而，由于嘴被布條死死堵住，他隻能發出憤怒的唔唔聲。

“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

從危險中脫身的那一刻過于突然，永嘉還有些驚魂未定，她晃了晃不甚清明的腦袋，“還有，身份作假又是怎麼發現的？”

“既然時間寬裕，不妨讓你親自猜猜。”喬妤眉眼帶笑，輕巧地打了個響指，“小提示，方才哪個動作讓你似曾相識？”

“嗯……”永嘉回憶着，努力把外界的雜音都隔絕在外，生怕思路被打斷。

她蔥白的手指沾了些在混亂中潑出來的茶水，十分認真地在桌闆上勾勒出一根根曲線；但由于圖案實在是過于抽象，讓坐在對面的喬妤有些忍俊不禁。

良久，咯吱咯吱的木闆聲響起。

聽起來比起平時來幅度更大些，應該是有人在匆匆上樓。

時間差不多了。

喬妤微微擡眸，和暗衛打了個眼色，随後便打算悄悄告訴永嘉答案。

“我知道了！”

還沒等她起身，對面的少女靈光一閃、铿锵有力的話語脫口而出，“這兩次你都摸過他的手，對不對？”

音調因情緒高昂而微微上揚，清晰地響徹包廂的每個角落，很快又被四面牆反彈回來。

不絕于耳。

門口，溫疏桐似笑非笑地倚着門框、定定地看着她，那雙漆黑的眸子裡翻滾着濃烈的情緒，竟是讓信息素也外洩了些許。

喬妤臉色一僵，撇過眼去不再言語。

“欸？我猜對了吧，”還沒意識到事态嚴重的永嘉不滿地看着她，“你可别因為不好意思就打算抵賴哦。”

小祖宗，您可少說兩句吧！

兩側的暗衛表情各異，但既然主子沒發話，他們也隻好秉持着職業操守沉默不語。

“人來了，”喬妤深深吸了口氣，随後面無表情地指着她背後敞開的大門，言簡意赅，“出去。”

*

“對不起。”

永嘉的手撐在樓梯扶手的轉角處，小聲嗫嚅着，“沒想到今日太子殿下和溫小姐都會過來。”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喬妤也沒什麼可抱怨的，畢竟她說的的确句句屬實，隻是……如果能換一個場合便更好了。

“回去吧。”喬妤也沒打算跟人置氣，“門口會有人接你的。”

“妹妹不走嗎？”

少女垂眸，從高處往下望，心裡生出些隐隐的不安。

來客似乎在短時間内都被疏散了，隻隐約看到服飾統一的店小二在排着隊等待盤問；用于裝飾的豔色綢緞在穿堂風的吹拂下舒卷，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的晚霞；平日裡擊打着耳膜的嬉笑徹底沒了聲，甚至偶爾能聽到檐下風鈴空靈清脆的叮當作響。

這一切，讓顯得本就寬敞的聽風閣更加空空蕩蕩——

實在過于反常。

“你先回去。這件事，本是不想把你卷入其中的。”喬妤輕輕推了一把，示意她離開，“聽風閣的情況有些特殊，若不是今日碰巧遇到你，怕他們把你當做人質……”

正要繼續解釋，包廂的門咯吱一聲推開。

暗衛在她身後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微微躬身：“公主，屋内已經清理幹淨。還請移步。”

喬妤微微颔首，旋即轉身離開。

*

制服“潇雁”的過程雖然迅速，但畢竟是打鬥，碎片渣混合着盆景中的泥土、與交錯的植物根系一起散落在靠窗處的地面上，實在是有些髒亂。

但所幸帶來的人手足夠，很快房間便已經整潔如初。

“嫌疑人？”蕭懷瑾指着被五花大綁的青年，微微蹙眉，“看起來倒是面善。”

為了确保樓下的疏散工作萬無一失，他進屋的時間更晚些，對其中的緣由并不是很清楚；隻是在處理事務的間隙零零碎碎聽見了些什麼“沒想到潇雁公子是那樣的人”之類的閑話。

“冒名頂替罷了。”喬妤語氣嫌惡，“真正的潇雁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是啊。”

溫疏桐陰陽怪氣的聲音一出，她便感覺渾身惡寒，似乎馬上就要發生不幸。

那吐不出象牙的家夥果然沒辜負喬妤的期望，揚起的眉眼見帶着挑釁，“畢竟是公主親手确認，想必不會出錯。”

“親手……？”

“哥哥，這不重要。”喬妤輕咳一聲，強行轉移話題，“七日前，章台路那起賭坊抛屍案有進展了麼？”

“仵作已經來過，按他的意思，受害人面部的皮肉雖然破壞得厲害，但骨頭基本上沒有大礙。因此，他生前的模樣應該能畫出個八九不離十。”

“既然如此，想必很快就能結案。”少女長長地拖着調子，睨了“潇雁”一眼，“聽見了嗎？”

“妤兒。”蕭懷瑾皺了皺眉，把她拉到遠離嫌犯的地方，生怕被對方暴起傷到，“還沒闆上釘釘的事，别亂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