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告退……”看出了對方的煩憂,玉簪不想再打擾她,轉身向後走。
忽地,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小跑回喬妤身邊,“您也知道,玉簪向來貪嘴——這是奴婢在小廚房拿的點心,公主若是不嫌棄,不妨吃些補充體力……”
潔淨的手絹展開,其中包裹着的糕點終于露出真容——經曆了方才的兵荒馬亂,它們早已碎得不成樣子。
她抽了抽鼻子,沾着糖霜的指尖去擦眼角:“……讓公主見笑了。”
睫毛輕顫,喬妤幽潭般深邃的眼眸中起了波瀾。
她阻止了對方的動作,伸手拈起半塊殘酥。精緻的糕點入口即化,絲絲縷縷的甜味在口腔彌漫。
“謝謝。”她微微颔首,“本宮很喜歡。”
“公主喜歡就好!”女孩的臉因興奮而微微泛紅,她克制着自己,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就要離開。
“玉簪,”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喬妤喊住她,“宮裡……你知道的,朱翠走的那天,本宮也差點遇刺身亡。”
“你且看這庭院。”她揚手劃過半圈,晨霧散盡後是滿地殘枝——昨夜新移的湘妃竹被劍氣削得七零八落,“若驚動了旁人……”
玉簪一怔,有些失神:那位刺客,似乎憑空消失了,至今都沒有打探到他的消息——所以,公主才會以晨練的名義,瞞着他人練習劍術麼?
寒氣順着地面緩緩繞上玉簪的雙腿,她打了個冷戰:“公主放心,奴婢不會多嘴。”
新折的竹枝橫在青石闆上,斷口處滲出清苦的汁液,像極了未幹的血迹。
*
“你似乎還有話要講?”喬妤随意地挽了個劍花,漫不經心地站着。
“是。”溫疏桐颔首,“公主說過,從今日起,在下便要開始學習術數;但那些古籍卻沒有送到……”
少女輕笑一聲,背過身去:“溫小姐似乎記性不好?本宮昨日便告訴過你,今後不會對你有任何要求——之前說的話,自然不作數了。”
“為什麼?”她不解,“就因為在下惹公主生氣?”
她搖搖頭,沐浴在陽光下,汗珠閃爍,“你隻需要回答我——當術數達到了能與國師抗衡的水平,你有勇氣站上那個位置,直面暗處數量未知的敵人麼?”
“當然。”
“口說無憑,”喬妤嗤笑一聲,扔給他一把備用木劍,“你需要用行動證明。”
“可是,我不會劍術;而且你剛剛……”
“怎麼,連敬語都忘了?”少女把碎發挽到耳後,不覺有些好笑,“許多事情,敵人不會給你準備的機會。你能做到的,隻有随機應變——”
“要戰嗎?”
她聽見她問。
皮膚一陣戰栗,溫疏桐無聲地咽了口唾沫,學着她擺出準備的姿勢,緊張得眼神飄忽。
“準……準備好了。”
話音剛落,她便感到微妙的風刮過耳旁——頓覺後頸寒毛倒豎。溫疏桐本能地旋腕橫擋,木劍相交的震顫順着虎口竄上肩胛。喬妤不知何時已逼近身側,鼻尖萦繞着對方劍柄上淡淡的沉水香。
“反應尚可。”喬妤輕笑着後撤三步,軟靴碾碎滿地晨霜,“接下來若碰到本宮衣角,就算勝了。”
“記住——以任何方式。”
少女歪頭一笑,随後便不見蹤影。
人呢?
在哪裡?
溫疏桐像渾身炸毛的貓咪,神精緊繃。她雙手握着劍柄,警惕地朝四周望去。
可目之所及,皆是蔥綠的樹木……
汗水沾濕了衣襟,溫疏桐深深地呼了口氣:
她從小就意識到,自己的聽力比别人強出許多。
所以,如果視覺沒有作用,那便試着調動聽覺吧——即便是無形的風,也必定會在途經之處留下聲音。
盡管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放棄視覺十分危險,但為了将聽覺發揮到極緻,溫疏桐主動阖上眼,甚至連動作都維持着原樣。
幾個呼吸間,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
溫疏桐閉目凝神時,整個世界驟然坍縮成無數聲紋——
雖立足于土地之上,她卻能夠以另一種方式,“俯瞰”整塊空間。
所有信息,盡在掌握。
四周混雜的聲音在她的腦海内自動分離開來,而那些過于嘈雜的,又被過濾了出去:樹葉墜地的輕響在左後方八丈,飛鳥振翅的氣流在東南角,而當那縷裹挾着沉水香的割裂空氣的風……
找到了——
尖銳的、劍氣破空的聲響。
方向是……
溫疏桐心頭一凜,猛地睜開眼退後幾步。
刹那間,勢不可擋的劍氣從上方斬落,落到到先前站着的那塊區域上,激起一陣塵土。如果沒看錯,那方空間甚至似乎扭曲了一瞬。
“嗯?比想象中更厲害嘛。”少女空靈的聲音響起,不像先前那般懶懶散散,似乎是被激起了興趣。
“從現在開始,我要動真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