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簡答應幫忙,還答應得這麼爽快,杜思貝挺詫異的。
更詫異的是她晚上給手機開機後,發現自己失聯了幾個小時,唯一的未接來電竟然來自于他。
如果我從這個世界消失。
是不是就像水消融于海裡。
但。
也不是完全無人在意。
可陳行簡找她能有什麼事呢?
他又靈光乍現想出了什麼損招,要變着法兒的從她身上拿回那份……嗯,男人的尊嚴?
杜思貝蹲在地上,抱着膝蓋歎了口氣。
“貝貝。”
陽台上的玻璃門被拉開了,大學同學崔雪沒進陽台,從門縫中探出腦袋問杜思貝,“你找到朋友來接你了嗎?”
蹲在欄杆邊發呆的杜思貝扭頭看見崔雪,立刻撐着腿站了起來。
“嗯嗯。”杜思貝擠出一絲笑容,“他住得遠,過來還得一會兒。真不好意思啊小雪,今晚麻煩你了。”
崔雪回頭看了眼客廳裡的人,讪笑着轉回腦袋,“别這麼說,貝貝。本來今晚都定好了你住我家的,是我男朋友突然過來,家裡又沒多餘的床……哎,委屈你了。”
杜思貝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崔雪拉她手臂,“快進來,外面冷。”
杜思貝腳底卻像黏在了地闆上,她反手握住崔雪,沉默了幾秒,低聲說,“小雪,你今天能來警局接我,我真的……”
“……很感謝,很感謝你。”杜思貝眼眶發熱。
她在上海朋友不多,崔雪是一個。
今天一大早杜思貝正準備去上班,屋外突然來了群穿制服的自稱房管局的人,他們身後跟着幾個扛鐵鍬的民工。杜思貝還沒問清楚情況,烏泱泱一大群人便沖進她卧室,往牆壁上敲了敲,然後嚴肅地批評她私自打隔斷牆是違法的。
“我沒有,這不是我弄的!”杜思貝跑上前扯住了民工揮鍬砸牆的胳膊。
那堵牆要是一倒下來,她的家就沒了。
“我們都接到舉報了,你還狡辯!”
為首的制服男指着杜思貝厲聲大喝:“你這個小姑娘看上去斯斯文文肚子裡有點墨水的,怎麼還知法犯法?我給你一小時搬出去啊!今天這牆必須拆!”
“不能拆!”
杜思貝張開雙臂,擋在了沙發前。
沙發上坐着她的兩隻小象。
她紅了眼瞪着執法男:“誰拆這牆我跟誰拼命。”
……
然後就鬧到了警局。
執法人員放出一段電話錄音,證明他們确實接到了群衆舉報。聽見熟悉的女室友的聲音,杜思貝懵了。
結果是那堵牆被判定為隔斷牆,必須拆除。至于拆了牆之後杜思貝住哪兒,就不屬于警局和房管局管轄的範疇了。
她翻遍聯系人列表,打了崔雪的電話。
……
崔雪輕輕抱了下杜思貝,“别說謝謝了。咱們宿舍最後留在上海的也就你和我,當然得互相幫助。上海太大了,要沒個對你好的人陪在身邊,一個人怎麼辦?”
杜思貝埋在崔雪肩頭,悶着嗓子嘟囔:“你又暗示我找對象。”
“當然得找了,你今年馬上滿二十七了呀。”崔雪拍她後背,“在我們老家,你已經虛歲三十了知道不?”
杜思貝沒說話,低低地笑了笑。
崔雪這才想起杜思貝的“毛病”。
以杜思貝的外在條件,找對象不難。
但她那道無法逾越的紅線,才是讓許多男人聞之退散的原因。
“滴滴——”
安靜的小區裡,有車子按了兩下喇叭。
杜思貝心髒忽然跳重了一下。
陳行簡來這麼快?
崔雪不明所以,松開了杜思貝,趴上陽台欄杆往下看了看。
她眼睛頓時瞪大了:“貝貝,這下面的車……是你朋友?”
杜思貝難為情地摸後頸:“不是朋友,老闆……”
“老闆?”崔雪瞪圓了瞳孔。
“你瘋了?大晚上的你打電話讓老闆開賓利來接你?”
“……貝貝你老闆男的女的啊?”
“他要帶你去哪啊?你倆到底什麼關系啊我靠——”
杜思貝自知理虧地拉着行李箱溜了。
總不能告訴崔雪,她三個月前去美國睡的帥哥就是老闆本人吧。
陳行簡在車裡等了半天,沒人下樓。
他又有點惱火,自己最近的種種行為是怎麼回事?
哦,他有事找她打電話她不接,她需要免費勞動力了就一通電話打過來,讓他大晚上開車跨越兩個城區幫忙?
一刻鐘過去,陳行簡怒氣沖沖下了車。他哐地關上車門,一樓的門洞子裡就亮起一盞暗黃色的燈。
老式樓梯的台階又窄又陡,先出現的是一雙灰撲撲的平底鞋。
鞋的主人每一步台階都下得很吃力,走一步,停一步。漸漸地,鞋邊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行李箱,鞋的主人原來雙手合拎着箱子,才會走得這樣慢,一步又一步。
她終于來到了平地,站在蒙塵的燈泡下,一張臉被昏暗的光影塗抹上驚訝的神色。
陳行簡眯起眼睛,隔着車頂看進樓洞裡的人。
兩人的視線在虛空中輕輕觸碰。
“笨蛋。”他低罵了一聲。
隔着兩米距離和一輛車,杜思貝沒聽清陳行簡說什麼,但見他忽然沉着一張臉快步走向自己,她心髒又砰砰直跳起來。
“你你你、你要幹嘛?”
杜思貝手上的大箱子被陳行簡奪了過去,後者單手拎起箱子,用厭蠢般的眼神觑她:“杜思貝你長嘴幹嘛用的?剛才電話裡不挺會使喚人的,現在該使喚的時候你不張嘴,讓我為個破箱子白等你二十分鐘。”
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