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的鄉間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家門口整齊的菜地,奶奶家的一切,經年不變。駱楓随着駱父駱母走進奶奶家,在堂屋裡接受了親戚們的問候後,安靜的坐在沙發上。
再過至多五分鐘,就會一個男孩不情願的帶着書冊來找他問問題,駱楓靜靜望眼前茶杯裡氤氲的水汽默數時間。
“家望,你哥來了,你不是攢了一堆問題想問你哥?快來。”不多時,二姨放下手裡嗑着的瓜子,叫出了在側屋打遊戲的兒子。憨笑着對駱母說,“楓楓學習好,幫他弟弟看看。”
駱母笑的驕傲,連聲答應,“沒問題,楓楓在路上也想着家望呢。”
家望是駱楓二姨的小兒子,小駱楓三歲,剛讀初一。幫他輔導功課,是駱楓曆年回奶奶家的必備程序,他看着家望笑嘻嘻的同駱母道謝,然後轉身耷拉着眼睛撇着嘴将題冊遞給自己,嗡裡嗡氣道,“哥,你幫我看看。”
駱楓垂眸看着眼前的習題冊,上面幹淨的沒有一點墨迹,“哪一道不會?”
家望随手一指,“這個。”
駱楓接過習題冊和筆寫下演算步驟,家望坐在他旁邊,安靜的等他寫完。
駱楓演算完,将習題冊推到兩人跟前,開始講題。家望手握着筆不時點頭,好似聽得認真。對面閑談的父母和親戚們看着這一幕兄友弟恭的學習場景笑的開懷,隻有駱楓知道,這樣的畫面很快就要結束。
一題講完,表演結束。
家望以“要在安靜環境學習”為理由,讓駱楓帶自己去側屋學習。一進側屋,家望就把習題冊和筆扔在了一側,懶散的往床上一躺,“哥,剛才謝謝你了,随便坐,我打會遊戲,你也歇會吧。”
饒是駱楓早已習慣了自己表弟的散漫,也不由升起一陣無奈。他不禁想起夏禾言,夏禾言是求知若渴的,雖然不擅長數理,但态度認真,很愛刨根問底,也愛讨論,是老師喜歡的那種努力學生。再看眼前這個這個操縱着遊戲人物在草叢裡蹲點的表弟,駱楓有種想拍照片發給夏禾言吐槽的沖動,但現在不是他們聊天的時候。
駱楓接受不了穿着外衣坐在床上,隻尋了一個木凳坐在一旁擺弄手機。也許是他亮屏看手機的次數太多,家望好奇的湊過來,“哥,你很無聊啊?我帶你打遊戲?”
駱楓拒絕了他,他不是無聊,他隻是在看時間。但時間在這一方空間裡度過的很慢,駱楓看着窗外徐徐下落的太陽,在一片紅霞中,再度按亮手機屏幕,點開的小黃人頭像,手指無聲地摩挲。
“也不知道那束劍蘭怎麼樣了。”他默默想着。
被駱楓惦記的劍蘭早已沒有上午那般盛放,這會它們随着玻璃渣與大片水漬,散落在木質地闆上,而購買它們的人正捧着被澆濕的筆記本電腦欲哭無淚。夏禾言要瘋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半年沒見的堂妹見他第一件事,就是砸了他的花,澆了他的電腦。
“夏東東”,夏禾言語氣低沉,“去拿掃帚簸萁過來。”
“得令。”夏東東跑出屋外,又帶着工具進來打掃殘局。
夏禾言擦幹淨電腦,嘗試開機,電腦亮了一下,又歸于沉寂。夏禾言沒辦法,隻好上論壇查查應該怎麼辦。查完更無奈了,原來電腦進水後,不能嘗試開機。
夏禾言看着死氣沉沉的電腦,仰天長歎,“這叫什麼事啊。”
夏禾言晚上和駱楓語音時,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慘烈遭遇。“好在售後維修給力。”夏禾言語氣無奈又慶幸,他用自己跑了三條街找到了唯一一家春節前還營業的售後店,對方表示兩日修好的答複,結束了這段意外。
“本來還打算給你看看我買的花的,結果都被夏東東弄壞了。”夏禾言扭頭看道書桌上隻剩花苞的劍蘭又繃不住了。他捂着臉想,駱楓會不會以為他沒買啊。
“給你看個東西。”電話那頭駱楓給夏禾言發去一張圖片。
夏禾言點開。是一張素描。
虛虛的人影輪廓,隻有一雙胳膊與環抱的花畫的分明,夏禾言一眼認出了那是他買的劍蘭。
“你看見了?!”他驚喜道。
駱楓含笑的聲音傳來,“看到了,花很帥。”
“yes!”夏禾言握拳小聲歡呼,他給駱楓講述了劍蘭不易送朋友的諧音梗,一錘定音說,網絡上的也不盡然都是真的。又問駱楓什麼時候畫完畫,可不可以送給他。
“這張沒有畫好。下次畫一張好的給你。”駱楓回答他。
夏禾言:“那咱們可說定了啊。”
駱楓笑着應是。
這一晚,夏禾言沒有寫作、駱楓沒有做題,兩個人胡天侃地聊了很久,直到夏禾言手機電量告急,才挂斷電話。入睡前,夏禾言惦記着自己在維修的電腦,期待一覺醒來就能收到好消息。
不過,他惦記的好消息直到除夕當日才來。
除夕上午,夏禾言終于拿到了修好的電腦。他提着電腦包,行走在播放着“财神來到我家門”歌曲的商業街上,周圍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步履匆匆要回家的人,受周圍人感染夏禾言不由也加快了步伐,但他的目的地不是回家而是圖書館。
這是一種戰術躲避,夏禾言想着,夏父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四兄妹分隔不同的城市發展,所以夏家的年夜飯是輪轉的,每一年除夕都相當于一次探親旅遊,今年,又輪到了大家回恒市過年。想到第一天來就給他來了個大掃除的堂妹,又想到長輩們持續了兩日還沒有盡頭的關心問候,夏禾言私心想躲到無人的地方讓筆下的人也過一個的團圓的除夕。
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