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警局的路上，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莫恩側頭掃了一眼，是戴倫。

魯迪最後的言語萦繞在莫恩耳畔，魯迪看到妻子枯槁的屍體之後又開始扮演啞巴。莫恩心裡被那句“留不住”攪得亂得很，一手握着方向盤，騰出一隻手下意識按免提。

“什麼事……”莫恩喘着粗氣問。

“莫恩……”聽筒另一邊的聲音卻不是戴倫。

“加西亞？怎麼了？”加西亞的聲音從莫恩手機裡傳出來的瞬間，莫恩的語氣柔和了半個度。

“怎麼還沒回來？你還好嗎？”加西亞吸吸鼻子，輕聲問。

“你想我了？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放心，我铐着他呢，就算是老虎鲨，戴了手铐也翻不起什麼水花。”眼看着綠燈閃起來，莫恩加了腳油門趕緊過去。

加西亞咯咯笑：“鲨魚哪有手啊？”

“也對啊，鲨魚沒手，鲨魚咬人，那鲨魚應該戴口罩。”莫恩超過前面的廂式貨車。眼睛看着路，開始驢唇不對馬嘴地胡诹。

“那叫止咬器。”加西亞說。

“哦，對哦，你怎麼什麼都知道。”莫恩的語氣像在誇一個三歲背百詞的孩子。

“你在開車吧，我不說了，你慢點開。”

“嗯，知道了。”加西亞的聲音撓得莫恩心裡癢癢，他好像一瞬間懂了魯迪說的那種感覺，隻要一回家打開門，看見他，就覺得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忽然，鐵隔窗分隔開的後座傳來一陣嗚咽，幾秒鐘之後嗚咽變成了号啕，從醫院出來一直一言不發的魯迪此刻縮成一團，膝蓋抵着下巴。張着嘴哭，好像在悼念自己曾經單純無疑的愛情。

應該給加西亞買部手機了……莫恩總覺得有了那串序列号，能找到加西亞就行。卻沒想到将加西亞置于怎樣的孤島，加西亞有一天也會擔心獨自出門的他。

莫恩一邊煮意面一邊拿着手機翻看電子産品購物網站。

“當當當——”

公寓門忽然被敲響，加西亞穿着浴袍一溜煙跑到門口。片刻他手上多了個小紙盒。

“莫恩，你的快遞。”

“你拆開吧。”

加西亞拿來刀片拆包裝。不一會兒他托着個銀色首飾盒到莫恩面前。“是個項鍊。”

“嗯，這個是我給自己買的，你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聖誕快樂。”加西亞把項鍊放在莫恩手邊。沒再伸手動。

“不熟悉嗎？”莫恩側頭看加西亞眼睛。

“是那個小黑闆上的字。”加西亞擡頭往黑闆上看。

“嗯，我想把你送我的聖誕禮物一直帶在身邊。”

馬修哼唧着站起身扒加西亞的褲腳，加西亞被馬修拽着探身進櫃子盛狗糧。莫恩擡手把那項鍊翻了個面——“安全詞是，我愛你。”

“我愛你，加西亞。”莫恩從面前朦胧的蒸汽裡看那個背影。

膨化糧食和塑料袋碰撞的聲音掩蓋了莫恩的輕語。但他覺得加西亞聽得到。不是說給他的耳朵，是說給他的靈魂。

入夜已深，莫恩呼一下從床上坐起身，把加西亞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來。

“怎麼了？”加西亞撫了撫莫恩的背，以為他做噩夢了。

莫恩忽然回頭從黑夜裡看加西亞閃亮亮的雙眸：“我在想為什麼你會來高危救援隊，來警局？”

加西亞愣住了，他隐約覺得自己在躲什麼，曾經有一瞬間藏起過很多東西。可為什麼要藏？腦海中的記憶太散亂了，很多都是空白，對他來說幾乎就隻剩下眼前的還有明天要做的。

莫恩環他到懷裡。“别害怕，我在擔心是不是有人威脅你，強迫你。”

加西亞想了一會：“我來警局之前還去過一個全是老人的地方，還有……好像是在醫院，那裡的人……”加西亞停頓片刻，他不知道該怎樣描述猛然想起的畫面，那些人躺在病床上，有的隻會呆呆看着天花闆，有的擡着手在空中亂抓，有的隻能聽見些含混粗重的呼吸聲。這裡有醫生，有護士，卻沒有一個病人能從這裡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