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那間房子還在嗎？”莫恩問。

“早賣掉了，瓦倫特家裡出了事，那房子他也不知道被誰轉了手，一轉手就馬上清空了。但也一直沒看見有人來住過。卡尼爾科技還在的那會，這裡的公寓價值不菲，可是搶手貨。”帕提夏拍着加西亞的手背，想喚醒他。

等加西亞漸漸恢複意識，才發現自己渾身起脫力地躺在莫恩懷裡，莫恩還緊緊攥着他剛剛無意識想要扯頭發的手。

莫恩說得沒錯，明明加西亞之前不應該是這樣的。加西亞也想不通，為什麼他忘了自己的一切，變成一個行屍走肉般的“東西”。

回去的路上，加西亞罕見地睡着了，與其說是睡着了，應該說是他自己開了待機模式。莫恩沒打擾他，覺得他心裡應該是太亂了，需要休息。

帕提夏說加西亞的父母在三年前同一天接連意外過世了。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斷，是加西亞的父母以兒子為模闆定制了仿生機器人，并植入了加西亞本人的記憶。那父母離世後加西亞又去了哪裡？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真的是他自己難過全都忘了嗎？

莫恩總覺得奇怪，要說兩個人在同一天内遭遇意外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妮娜死于電梯事故，埃米爾死于車禍，這樣的巧合總讓人心生猜忌。莫恩想着回去從警局内部找人查查。不過首先想到的還是戴倫，他一邊開車就一邊跟戴倫打電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戴倫答應幫他找找老同事仔細查。

快到貝爾蒙，加西亞醒了。

“還好嗎？要不要買個冰淇淋？”莫恩趕緊問。

加西亞搖頭：“我覺得我是真病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莫恩忽然緊張。

“我……不想忘了那些的……可是它們怎麼，怎麼就都不見了……”加西亞靠在椅背上，他剛剛睡着的時候莫恩幫他把椅背放平了些。他此刻感覺渾身散架了一般，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其實我當年……也不想忘了你的……但是我猜這是身體很自然的保護機制吧，強迫人忘了最痛的東西，繼續活下去。”莫恩雙眼注視路面，擡手拉了拉加西亞的手。

“莫恩……”加西亞喊他的名字，聲音有些啞了。“我沒有家了……”

莫恩把車往路邊一停，伸手把椅背上的加西亞撈起來摟在懷裡。“有我呢，想不起來的事我幫你想，忘了的東西我幫你記着，爸爸媽媽的事，我幫你查，我們人都在警局，真有什麼冤屈掘地三尺也要給他挖出來。”

加西亞就渾身放松地把頭搭在莫恩肩膀上。莫恩揉他後背：“别害怕，我在，我這輩子都是你的。”

莫恩感覺加西亞好像好些了，他放開手，認真看加西亞的眼睛，他之前沒發現，這雙金色大眼睛裡面帶着一點暗綠的花紋，像兩顆琉璃珠。莫恩張張嘴，他感覺有句話呼之欲出，但他咽了幾口唾沫生生壓了下去。

不能就這麼趁人之危，怎麼也得找個光明正大的時候再說。

加西亞好像也從他眼裡看出了什麼，眨着眼等他說，莫恩舔舔嘴唇：“走，回家。”

當天晚上加西亞準備入睡的姿勢很放肆，一隻胳膊搭在莫恩胸口，莫恩擡手抓他手，手心裡暖暖的。加西亞輕輕勾莫恩手指頭。莫恩歪頭湊在加西亞發間，加西亞身上很幹爽，穿着莫恩的浴袍，頭發絲有種陽光曬幹的毛絨玩具的味道。莫恩忽然翻身把他往心口摟，加西亞也沒反抗。浴袍領口被拉得滑脫，精密的骨骼分毫不差，鎖骨流暢的線條收于肌肉緊實的肩頭。

“你喜歡嗎？”莫恩忽然沒頭沒尾地問。“喜歡”這兩個字像是他們早就定好的暗号，問的不是那具機器身體的外殼，問的是加西亞·瓦倫特的内心。

“喜歡。”加西亞的聲音從他胸口處傳開來。他又把莫恩環緊了點。顯然他聽得明白。

“我也喜歡。”莫恩笑。

漾在被子上的銀白月光退了潮，莫恩抱着加西亞睡到太陽挂樹梢。雙雙上班打卡遲到。

莫恩平日裡冷峻的黑眼珠裡閃着光，嘴角壓不住地往上翹，看得戴倫哧哧直笑：“你小子，昨晚幹什麼了？”

“肯定什麼也沒幹啊，就是從阿卡迪亞趕路回來累了。”莫恩含混應付。

“嘶……你平時可不這樣。”戴倫拍他肩膀。戴倫知道莫恩做什麼事都不喜歡遲到，今天來晚反而格外開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是，我說你還挺八卦的，你想知道什麼？我就是抱着加西亞睡了一覺。睡眠質量上升，錯過了鬧鐘。”莫恩也沒避諱。

戴倫一邊歎氣一邊樂，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奎爾倒是探出頭戳戳加西亞：“哎？怎麼睡的？感覺怎麼樣？”

加西亞茫然張大雙眼搖頭，但他總覺得奎爾問這話有點不懷好意似的話裡有話。當他在算法裡運行睡覺這兩個字當下有什麼特殊含義之後，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剛好撞進身後走過來的莫恩懷裡。

“莫恩，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奎爾看加西亞不說話，擡眼看着莫恩笑。

莫恩沒再理他。伸手自然地摟加西亞側腰：“走，加西亞，我們巡邏去。”

“你看看這孩子，現在都不喊我了。”戴倫跟隔壁隔間的瑪格麗特玩笑着發牢騷。

“人家孩子長大了。那是人家的自由。”瑪格麗特嘴上開明，也壓不住想往上翹的嘴角。

“就怕這孩子到時候有了感情倒想拿命護着加西亞了……”戴倫喃喃自語，再一擡頭，莫恩跟加西亞早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