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恩心髒猛地往下沉：“這要送去維修吧？”

加西亞搖頭：“我不想修了，紅外成像也一樣。”

“怎麼就不修了？”莫恩滿眼慌亂，跟加西亞猜的一樣。

“我怕修了，就把你忘了……”加西亞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莫恩心裡更難受了，他也顧不得大庭廣衆，顧不得身上還穿着警服，一把把加西亞抱在懷裡，輕輕摸他的後腦勺。“是不是他們給你砸壞了？怪我，怪我，我早該想到的……照相機都是不能摔的，他們當時砸你頭肯定沒這麼簡單。要麼你再試試，再重啟一下試試……”莫恩聲音發顫，加西亞忽然退開一步伸手摸他臉。

“沒哭，沒哭。”莫恩擡手握加西亞在自己臉上摸索的左手。

年輕女店員站在吧台後面憋笑。莫恩回頭看她。她憋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們感情還挺好的。”

“那肯定好啊，人家救過我的命。”莫恩沒害羞，這句話說出來他驕傲得要命。

“我看他長得挺好看的，他不救你命也不耽誤你喜歡他。”女店員腦子也挺靈，笑着調侃莫恩。“不過這位先生是不是中暑了？我這有冰袋。”女店員才反應過來，在她看來剛才加西亞是要暈倒了來着。

莫恩看加西亞也沒否認，“喜歡”二字他肯定聽見了，自己擺擺手沖店員笑，要了個奶油山核桃的冰淇淋。好像心裡沒那麼難受了。

不過冰袋……對啊！冰袋，說不定是天氣太熱了，加西亞真中暑了。

“冰袋還是給我一個吧。”莫恩對女店員說。

“加西亞，你的成像組件在哪個位置？”莫恩又回頭小聲問加西亞。

加西亞擡手指指太陽穴上面一點的位置：“這裡，兩側都有。成像中控的位置比較深，在頭頂往裡面一點。”

“嗯，那就是兩個冰袋。”

莫恩先接過店員遞過來的咖啡和冰淇淋，塞在加西亞手裡，領他先去坐下，又回頭接過冰袋，伸手按在加西亞太陽穴兩邊。

“太涼了，你手受不了的，我自己來吧。”加西亞伸手要接。

莫恩搖頭：“你先嘗嘗冰淇淋，我給你選的，你看看這個味道喜不喜歡。我手沒事。”

加西亞伸手沾點，隔了幾秒鐘又沾了點：“好吃。”

“喜歡就好。”莫恩手心生疼，他不敢放手，忍着疼笑。

下一秒加西亞把冰淇淋湊到他嘴邊：“你吃，要化了。”

莫恩咬了一口，冰袋外面凝結的水汽開始順着他胳膊往手肘流，手上疼，但嘴裡甜，心裡也甜。

冰淇淋吃完了，但中途化了流下來的那些汁水粘在加西亞手上。莫恩放下冰袋，領着加西亞去洗手台給他洗。“好點沒有？你再重啟看看，别怕，我扶着你呢。暈的話你就往我身上靠。”

成像組件重啟……

成像組件初始化……

成像組件初始化成功……

那個明亮耀眼的夏日午後回來了，加西亞擡眼看莫恩，他兩個手心冰涼冰涼的。加西亞把帶着洗手液香味的手掌搭在他手心上，給他暖手。

“你看得到了？”莫恩緊張地問。

“嗯。恢複了。”加西亞答。“下次去休眠倉的時候再具體檢修一下，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嗯好。”

莫恩松了口氣，扭頭往鏡子裡看，他比站在身邊的加西亞高一點，但也就不出五厘米的樣子，清瘦硬朗的臉上有一雙眼尾微微上揚的黑眼睛，微卷的黑發發尾搭在後頸，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并不太好接近。他把眼神落向加西亞的時候恍然發覺，英雄有時候不是參天大樹，也可能沒有超人電影裡偉岸的身軀，他可能是街上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萬千陌生人中的一個，并不會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閃閃發亮。

但此刻的加西亞在他眼裡的确在發光，點亮了他心裡那塊曾以為永遠也見不到光的地方，莫恩忽然伸手攬住加西亞肩膀，另一隻手從口袋摸出手機：“來，拍個照。”

“這裡是洗手間……”加西亞回頭看看，感覺背景有些尴尬。

“沒事，就我們兩個人看，笑一個。”

“咔嚓——”

快門聲響，加西亞和莫恩有了第一張合影，這張合影跨越了十三年，莫恩忽然在想，要是當時加西亞沒死，是不是當年自己得救之後就應該和加西亞有一張緻謝英雄的合影，他一定會給加西亞送一大束花，笑得露出八顆牙，也不管當時是不是可能還得坐在輪椅上。

或許以後每年還得去看看他的，就像自己有了個大哥哥那樣，可反倒是他自己先成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