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周麥看着他不比自己粗多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問：“你都這麼瘦了還不吃飯？減肥啊？”

章向程：“不是。”但他也沒有解釋太多。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不管什麼原因，飯總歸是要吃的，要不然身體沒力氣，什麼事情都幹不成。”周麥蹲在旁邊，手臂環抱着雙膝，“再說了，現在的小女生也都不喜歡很瘦弱的男生類型，你穿衣可以顯瘦，但脫衣必須得有點肌肉，知道吧？”她苦口婆心地說着，最後還用兩根手指揪起章向程的上衣袖筒晃了晃，他太瘦了，衣服套在他身上都顯得輕飄飄的。

章向程沉默着，長睫低垂，像是有什麼心事不能說一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冰涼的易拉罐，凝結的水珠順着鋁壁滑落，在他虎口處暈開一片痕迹。

周麥的視線在那道水痕上停留片刻，抿了抿唇，将剩餘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算了，我不說了，地上有點髒，我先扶你起來吧。”說着，她往章向程身邊挪動了兩小步，拍了拍自己的肩頭，說，“你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後我說一二三，你就用點力氣跟着我往上起。”

章向程看了看她剛才拍過的肩頭，沒動，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還有些猶豫：“我有點重。”

雖然他瘦，但畢竟他有這個身高在這裡，再怎麼樣，也肯定會比周麥一個女生要重許多。

周麥突然瞪圓了眼睛：“小瞧誰啊，我還是有點力氣在身上的，好吧？再說就算倒了，也有我這個人肉靠墊在下面，肯定不會傷到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皺眉。

周麥：“我懂我懂。”她打斷他，這次沒再拍肩膀，而是直接抓住他手腕，繞過腦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說：“來吧，一...二...三！”

周麥像是真的很擔心會把自己給摔了似的，纖細的手指緊緊攥着他的手腕，指節更是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與此同時，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來，像一團小小的火焰，灼得章向程耳尖發燙，他僵着身子不敢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等他被攙扶到櫃台旁坐下後，便迅速将手臂收了回來，随後有些不太自在地輕咳一聲：“謝謝。”

同一時間，李叔帶着診所的劉大夫匆匆趕回書店。

逼仄的書店門口擠了四個人，連轉身都顯得困難，于是，在劉大夫給章向程檢查身體的時候，周麥幹脆離開了書店，來到了旁邊的小賣部。

“你好，我買這個面包。”她在裡面轉悠了一圈，最後拿着一包面包來到前台。

店主是個看起來不比她大幾歲的年輕姑娘，但臉上卻畫着特别豔麗的妝容，她咀嚼着口香糖，問：“這種臨期的面包要嗎？正在半價處理，買兩個的話，可以送一個這種能帶來好運氣的布偶娃娃。”說着，指了指懸挂在一旁牆壁上的布偶娃娃。

周麥擡眼望去，銀色的鑰匙環上吊着個半個手掌大的布偶，走線不夠精細，但嘴唇抿成一條線的冷淡表情，卻莫名和章向程有些相像，她猶豫了兩秒：“那...拿兩個吧。”

周麥回到書店的時候，店内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安靜，隻有李叔一個人坐在櫃台前。

她往店内掃視了一眼，問：“他人呢？”

李叔：“他剛才暈倒的時候，後腰撞到了樓梯欄杆，破了點皮，劉大夫就把他帶回診所上藥了。”

“哦...”周麥将手裡的購物袋放到了櫃台上，“我給他買了點吃的，那先留在這裡吧，等他回來了，你讓他吃點。”

李叔笑了笑：“行。”

之後，周麥把買小說雜志的錢給付了，她拉開書包，正準備把剛買的雜志塞進包裡，忽然動作一滞，“躺”在書包底部的一疊黃色便利貼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睫毛顫了顫，一個念頭在心底緩緩升起。

十分鐘後，章向程回來了。

李叔正低頭整理那堆占位置的貨，聽見聲音後，擡頭，用下巴點了點櫃台：“诶，那是剛才那位女同學留下來的，讓你趕快吃了。”

章向程環顧四周，沒看到自己要找的那個身影，于是問：“她人呢？”

李叔：“送下那些東西，交完錢拿着雜志就走了。”

“哦...”章向程的視線落在鼓鼓囊囊的購物袋上，他掀開袋口，那張醒目的黃色便簽率先映入眼簾，他眉心一蹙，連同那個布偶娃娃一同拿了起來：【買面包送的好運娃娃，和你挺像的，送給你了，未來終将有好事發生，請靜心等待。】

......

那行字像是穿梭了時間長河，再次出現在章向程的眼前。

他躺在沙發上，怔愣了許久，直到布偶娃娃上的金屬鐵環紮硌進掌心，疼痛才将他從記憶的泥沼中拽了出來，然後，他在如擂鼓般心跳的催使下突然翻身站了起來，拿起鑰匙便沖了出去，而身後是砰然關上的房門。

深夜。

小區裡空無一人，隻有幾盞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

章向程從家裡沖出來後，便一直沿着小區裡的人行道狂奔，他穿着一雙薄底的皮鞋，這會兒踩在鋪設了鵝軟石的道路上，腳底傳來尖銳的疼痛，但他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腎上腺素在血管裡奔湧，心跳更是砰砰砰地響徹在耳邊，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慌亂但也莫名興奮，甚至跑着跑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沖出小區後，他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在報出周麥家小區的名字時，他的聲音裡還帶着喘息，垂放在膝蓋上方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但那雙隐在黑暗中的眸子卻莫名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