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似乎沒将衆人放在眼中,跟沒瞧見人似的越過了他們,自然也忽略了謝生的疑惑。
沉淵輕聲道:“這山上隻有一座默音觀,想來是去找山神去了。”
“你們瞧,那領頭的兩人是不是有點像映城的城主?”江瑄擡手一指。
隻見珞氏兩兄弟手中緊握着劍,領着一衆村民大步流星地往山上走。
楊傑大着膽子上前抓了個走在最末的人,質問幾句後回來轉述道:“他們提到幾日前出現一場天裂異象,村中死了很多人……此幻境是将我們帶回十六年前了。”
“那他們此時上山是要做什麼?”江瑄問道。
“……”楊傑沉吟片刻,道:“他們是要找山神要個說法。”
江瑄疑惑不解:“要什麼說法?他們是因天裂遭殃,又不是山神害得,怎還去找山神的麻煩?”他随即一愣,臉色一變,小心翼翼地問道:“所以……這世上真的有神?”
“……”江琰曲指彈了一下江瑄的腦門,道:“少說胡話,有沒有神于我們有何益?”
江琰本意隻是想借此告誡江瑄莫要去幹求神拜仙那檔子事,誰知這缺根筋的傻瓜竟當真認真思索起來,末了還道:“有沒有益處可不好說,要是當真有神,那日後待你們飛升成仙,豈不有伴?”
“……”此時兩名真正的神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且不說飛升這一過程要吃多少苦頭,就算日後真的到了那一層次,說不定還要懷念起在凡間的日子。
畢竟天界可不是那麼無拘無束的……
沐玥回到天界休養生息了一些時日,便想着偷偷去一趟落星涯,将十六年前天煉降世那時還有五千年前神魔大戰的事查個清楚。然而落星涯非夜神和司星上神不得入,沐玥身為司月元君,且還未渡劫飛升成上神,按理也不可入内。不過少時她與梧歸還不懂規矩時偷偷進去過,父神也不曾說什麼,于是沐玥憑着不知多久遠之前的記憶,悄悄地來到了落星涯邊。
落星涯記錄着衆星軌迹,也見證着洪荒伊始以來的一切,隻是要想查天地間過往發生的事,得據神力高低——身為上古神的夜神元存,自然能調取查閱自創世之初發生的事,而本該接替夜神之位的司星上神梧歸則隻能看到最多六七千年前的事。至于司月元君沐玥,她也不曾想到自己能看到多久之前的事。
沐玥站在落星涯前,看着遼闊無際的夜空星軌,神情嚴肅,一點沒有心虛之感,甚至給人一種她本該就屬于此地的感覺,如果她知道如何調取往事的話……
沐玥凝神施術,學着記憶裡父神施法的模樣,而後緩緩伸手淩空虛點,她指向的那顆星辰亮了亮,随即眼前飛快地掠過了一個少年人的前半生,而後停留在他寒窗苦讀的畫面。
沐玥誤打誤撞地學會如何閱覽星命安排下凡人的一生,可她卻不知哪一顆是天煉星,哪一顆是戰神隕落時化作的星。
就在她束手無策之時,身後突然想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擅闖落星涯,司月元君該當何罪?”
除了夜神和司星上神,無人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此地,而司星上神還在凡間,那麼身後之人不是夜神又是誰?
沐玥長出一口氣,轉身行禮叫人:“父神。”
天界衆神皆知,夜神元存乃最鐵面無私之神,就連自己的子女也絲毫不有偏袒,否則司星上神也不至于落得個貶入凡間的下場。
然而沐玥不僅沒有被逮個正着的慌張,反而心緒平靜下來,道:“沐玥是想查戰神隕落和其女默音之事。”
元存負手行至落星涯邊,淡淡道:“随後自行去領罰,禁足浮樂宮面壁思過,若無本君之意不得解禁。”随後,元存沒給沐玥答話的機會,揮袖引得一顆辰星發出耀眼的光,将一幅畫面于兩人身前展開——
所現之境大抵是在五千年前,畫中原本隻有一位身着銀甲、英姿勃發的天神将軍,不多時,神魔大戰開戰之後,出現了另一張熟悉的面孔,其眉心一道熾焰紋樣,五官面貌與那位天煉降世所差無幾,至多隻是褪去了凡人之身的稚嫩青澀,眼眸之中的深沉淡漠卻已如出一轍。
雖隻見過幾面,沐玥卻仍對其樣貌氣質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時在元存面前脫口而出:“這是……天煉魔星?”
元存不置可否,隻道:“天神隕落有流星漫天,邪神降世有天裂異象。本君方才給你看的正是戰神隕落所化凜霄星的記載。”元存覆手散去身前那停留在戰神隕落時的畫面,而後道:“至于其女默音,堪不破紅塵,業障纏身,已堕落成魔。”
“怎麼可能?”沐玥臉上少見地出現了震驚之色,她與默音在天界一同修煉長大,默音天資聰穎,先于她飛升成神,又是戰神遺孤,繼承戰神玄宇戍衛天下的遺志,決計此生都将鎮守人魔兩界的結界。她怎會入魔!
元存對沐玥的不可置信無動于衷,隻是召來又一顆辰星,一幅人間煉獄圖景毫無保留地呈現在沐玥面前。
畫中隻見東州以西的天空中裂開一道狹長的縫隙,烏泱泱的霧氣從中彌漫淹沒了半邊天,其下一衆魔族與天神凡人交戰,戰火波及東州各處,人魔兩界交界之處的馥山像被戰火點着了一般,燃起熊熊烈火。
一時火光漫天,與天裂之處的黑霧互相纏繞吞噬着。不知過了多久,裂隙逐漸縫合,黑霧嗅到一點自由的氣息,趁亂四散而去,一大半被馥山大火卷入其中。
而後天降甘霖,馥山的火卻仍在燒着,連天雨都澆不滅。待到整座山燒得隻剩焦土後,火勢才逐漸減弱,直至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