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淵靜靜地聽他道,末了才笑道:“你還未修得圓滿,又怎會有去無回呢?”
謝生不明白沉淵此言何意,沉淵卻故作高深地看着他,看得謝生半句話都問不出來,隻好扭頭離開。
鎖淵閣閣主似乎也沒料到謝生與沉淵二人竟要在歲末年關去闖“鬼門關”,一時不察,叫驚訝之色跑了出來,“你們明日就要去馥山?”
沉淵在身後看着謝生,沒作什麼反應,也沒能看見謝生那副大義凜然的神情。
然而叢桑驚訝過後便恢複那副淡然的神色,滿臉是漠不關心,口中卻道:“年關在即,馥山怕是會‘熱鬧’非凡,你二人倒是真會挑時候。”說罷,他将先前從江萱身上取出的桃花枝遞予謝生,道:“貧道當年路過馥山,見滿山桃花爛漫,可惜已許久未曾見過了。這枝桃花是當年一位姑娘贈予貧道的,如今送回原處應是最好。”
謝生接過桃花枝。
又聽叢桑淡淡道:“你二人不會禦劍,隻能先從水路去往南映城,南北映城之間有木橋相連,可從彼處到馥山。”
翌日清晨,謝生與沉淵便乘上了前往南映城的木船。到了南映城後,二人的确被熱鬧非凡的城中市集吸引去了目光。
雖說映城與其他各城有所隔絕,甚至因為十六年前的天裂一役損失慘重,可在這十六年間,映城重建後仍是繁華無比。唯一與繁華相悖之處就是城中之人到了日落時分便會回家閉門不出,夜幕降臨之時,街上便空無一人。
當日到了南映城後,謝生與沉淵二人稍作整頓便向人打聽起北映城怎麼走。然而問了許多人都說去不了,甚至連叢桑口中那座橋也不曾提起過。
正在路旁茶水攤歇着,忽有一人問他們:“你們要去北映城?”
隻見那人容貌平平,穿着氣度卻不凡,不過一時也看不出是個修士還是富貴人家,說不準是個富貴人家裡出來的修仙人。
沉淵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番,不過随即拿出從前在市井中練就的遊刃有餘的神态,不露聲色地朝來人道:“是啊,我們在這城裡打聽了好一會兒,都說去不了北映城,不知是不能去,還是去不得?見公子風度翩翩,想來心地也是一樣的善良,不知可否為我二人指條明路?”
謝生一聽,不知為何想起了從前零榆請他為孟娘看病時的場景,彼時少年居高臨下,雖是求人辦事,态度卻不甚好。如今一番話,竟叫他一時不知是零榆與沉淵脾性相差甚遠還是零榆本就無端對他态度傲慢。
然而想了一會沒想出自己與眼前這人的差别,故隻能将猜想定為前者。
對面卻答非所問,手中舉着酒碗指他道:“巧了,在下前兩日也碰見了幾名要去北映城的遠來客。不如你二人随我先回府,到時同他們一道,也好做個伴?”
沉淵與謝生對視一眼,心中生出些疑慮,然更多的是防備。
對面卻害地一笑,将酒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神态頗為豪邁,“知你二人有所顧慮——”他從腰間一掏,掏出一塊玉牌,道:“在下珞夕,乃映城大城主,如假包換,童叟無欺。不知二位怎麼稱呼?”
這映城民風想來是有些直率,堂堂大城主,竟不顧身份在市井之間喝酒吃肉,連随從都不帶一個!不過再怎麼奇怪,沉淵與謝生也不得不信,于是坦然地自報姓名。
大城主一聽,十分捧場道:“好名字!不像在下與舍弟的名字,一夕一曉,我倆老覺着有些草率。”大城主絲毫不避諱名之所意授之父母,神色坦然。
而後也不給謝生沉淵周旋的餘地,徑自道:“你二人再稍等會兒,待在下喝完這壺酒再帶你們回去。”
沉淵問道:“不知另幾位要同去北映城的是何方人物?”
珞夕揚了揚手,并不作答:“一會見着了你們說不定就知道了,不過也看緣分,若是相見不相識,反倒是在下亂點鴛鴦譜了。”
“......”想來這城主也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話也胡亂說。沉淵适時地閉了嘴,目空一切地喝茶。
謝生似乎沒被此類怪人所震撼,仍是溫和道:“城主獨自一人出來喝酒,可是有什麼惆怅難消?”
珞夕擡眼看了眼謝生,一臉你何出此言的疑惑,随即又耐心道:“公子怕是見多了借酒消愁之行徑,怎不知人生快意時也大可一醉。”他難得說出幾句文绉绉的話,似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後不自禁地顫了一顫,道:“主要還是得空出來小酌幾杯,無所謂愁啊悲的。”
謝生拱了拱手,道:“城中事務繁忙,城主日理萬機,得空确實得好好放松消遣一番。”
珞夕笑了一聲,隻道:“你同我弟弟或許聊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