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嘉旅再醒的時候聽見了鳥鳴,他的耳朵動了一下。
昨日那破洞裡無晴無雲的,擡頭看就是陰的,今日居然有鳥了。
現在是淩晨四點五十分,紀榆睡着了,趴在他身上,手腕修長,睫毛低垂,他從前總是穿沖鋒衣,要不是瞧着人長得漂亮又寬肩窄腰大長腿的能讓人忽略穿了什麼不然這打扮可得是送快遞或者外賣的。
萬嘉旅在五年前的時候感覺自己把他養得越來越漂亮了,他從前不喜歡露額頭都改了,鞋子是最能看出來身價的這個逼肯定不知道,他的衣服買的小衆或者大牌潮牌都有,但是他的褲子基本都是注意了号再修過的,當時他越來越愛笑,眼睛越來越水,他的凍瘡不會再發作,他的衣服不會再起靜電,連他博士畢業的襯衫跟領帶都提前了好幾年就買好了,害,順手的事兒雖然沒用上吧。
其實這些萬嘉旅覺得都還好吧,當年最麻煩的還是他博導那事兒,一般來說都得學生自己去聯系看有沒有名額,大老闆要是有成果有經費還口碑好的那都提前不知道預定排隊到哪裡去了,這事兒讓他最是頭痛,找關系都找到趙一舟朋友還得轉三個彎的大佬那去,劉主任那師兄作保底,要實在不行去他那。奈何大佬太忙,趙騁跟吳桐都使勁兒了都聽說沒名額了,得留給自己的學生,婉拒了他們。
最後實在沒招,他臭不要臉去找學妹,學妹他哥那兒還想去碰碰運氣,哪怕隻見過一次那又怎麼了?好多事兒那就是不敢想,試試呗,萬一成呢?
講真話萬嘉旅還沒為自己這麼下面子地去求過人呢草。
他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跟學妹說了,她在他家見到的那個人就是車挂上那魚,那會兒他都怕學妹打他,但是學妹看完了資料說,他好辛苦。
反正後來嘛,曲折是曲折了一點兒,但是人家總說是要給機會了,材料還是遞進去了,在這個資源置換的社會萬嘉旅當時真的也挺沒招,還好紀榆這個逼也争氣,不然把他掐死算了。
不過這傻逼當時說的話現在萬嘉旅想起來都要冒邪火。
萬嘉旅趴在邊上盯着他的手看,從前紀榆會給他剪指甲,甚至,他自己的指甲刀都隻能給自己剪腳趾甲,想起來了,紀老師送的東西,一根磨指甲的挫條,不知道要不要一塊錢。
萬嘉旅現在又好了,肚子也不怎麼痛了,有點餓了。
但是人家昨晚上也沒睡覺,算了,撐一會兒。
萬嘉旅去摸他的手,想跟他拉手,他似乎驚醒把手縮了回去,他換了隻手捏住了萬嘉旅的手,又去摸他的額頭,再摸他的肚子,往下按,“這疼嗎?”
“癢。”萬嘉旅咯咯笑着扭,“你摸的地方都癢。”
“不疼了?”紀榆看着他的腳踝,又收回了目光。
“诶,紀老師,我的腳是不是你打斷的啊?”萬嘉旅捧着臉問,“我怎麼感覺不像啊。”
“要是是我打斷的呢?”紀榆問,把人弄過來去洗臉。
“我不信。”
“漱口。”紀榆抱着人喂水,“吐了。”
“今天好像要晴了。”紀榆看着那漏了一個洞的天,今天比前幾天都格外地亮。
“晴了他們趕緊開展工作吧我草,我都要酸了。”
這地方時常有粉塵,又潮又冷,換以前都要長疹子了,現在居然詭異地沒長,就是要癢。
萬嘉旅要去尿尿,昨天漫出來的黃水已經慢慢褪去,遠處有動物的屍體,看體積就是死老鼠,他有點發怵,往回走,他的腳微微能落地,但是還是痛。
他們住的地方被他拖過來的水泥磚攔起來,還有塑料篷布,篝火被被壘了半個台,都被燒黑了,他忽然覺得,有紀老師真好啊,不然他這個廢物在這兒真的幹等死了。
“過來把你萬哥抱過去啊,快三十了眼裡一點活兒沒有。”萬嘉旅站在一塊破石頭上。
“馬上。”
他放下手裡的劈砍的柴火,撐着膝蓋起身,他伫立在光下,低頭摘了破手套從那束光斜照下的光影裡大步走來,還沒到就開始剪影張開手,踩着一地的碎石,他看也不看地上的爛鋼筋與爛課桌,他的眼睛從始至終就隻落在自己的身上,穿過腋下整個人抱住了。
“紀老師,”萬嘉旅整個人挂在他身上,圈着他的腰任由他托着屁股,閉着眼睛問,“這幾年感情生活怎麼樣?有沒有人追你呀?”
“有。”
萬嘉旅立馬推了他一把,“你不是有對象你在這兒跟你萬哥約炮讓你萬哥當小三吧?”
“是又怎麼樣呢。”紀榆跨着大步,把人按了一下在懷裡。
“你站起來了啊,”萬嘉旅圈着他的脖子看他勾笑的嘴角,“你的道德素質怎麼就這麼差?”
“小萬總不是彼此彼此嗎,”紀榆說,“我自認為沒有打擾到你但是也不妨礙你大老遠的邀請我去圍觀你的現場直播。”
“草,那他媽是個誤會。”
“你身上的誤會怎麼總是那麼多?”
“哥們那真是誤會了。”
“是嗎,都睡在你的床上了還是誤會?”
紀榆難得幽怨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什麼表情,”萬嘉旅抱着他的脖子,“怎麼了,又跟個怨婦似的,诶不對,我當時見你看見我還挺高興的,你他媽的不會...”
“沒有。”
“你急什麼,”萬嘉旅歪着腦袋看他,“你不是你萬哥給你打一電話你就跑來和好來了吧?”
“沒有。”
“那你還打扮了?”萬嘉旅說,“我給你買的香水你從來不噴,那天都要腌入味了你都,倒了半瓶在身上啊?”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