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嘉旅最是知道怎麼樣激怒紀榆,他最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裡,他被打斷了腿,被人按在地上揍,他身上都沒有一塊好皮,在道歉沒用的情況下他已經恢複了本來的面貌,一個嚣張的,頑劣的,惡俗的富二代。
紀榆的惡心在此時爆炸,他拎起萬嘉旅的領子,他卻肆無忌憚地仰着脖頸,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紀榆的額角的青筋暴起,他的手指正在收緊,肩膀都在瑟縮,卻對上了挑眉的萬嘉旅,“紀老師,生氣啦?”
“生氣也好看,”萬嘉旅的手從他的手肘一路摸到他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窮鬼,就不能長得好看,你又沒武器,你又沒能力,你的爸爸又不會教會你怎麼面對這種複雜的世界,紀老師,我在給你上課啊,”萬嘉旅的聲音又魅惑又無辜,“你不謝謝我,你怎麼還看起來又想打我呀?”
“你長得好看,就應該被狩獵,”萬嘉旅說,“你還是怪你自己吧,别說——”
紀榆錯着膝蓋蹲在他面前,整個影子都籠罩着他,拽着他的頭發拎起來看,“萬嘉旅,你又在發什麼瘋?”
“這麼喜歡發瘋是嗎?”紀榆手指關節更用力,“我看我應該把你的嘴都給你縫起來。”
“你啊,就隻會嘴硬,”萬嘉旅擦了一把自己的鼻血,喉結艱難地滾動,“我是真的看出來了。”
萬嘉旅說,“新房子住的舒服嗎?這麼生氣,也沒一把火燒了嗎?”
“發脾氣還要顧忌後面的事情,真是無能的憤怒,就像你現在一樣,打又舍不得打死我,咽又咽不下去,”萬嘉旅搖搖頭。
“怎麼辦呢?”萬嘉旅笑得有點兒嘲諷,“就像你現在這樣,喜歡我,你又不敢,喜歡我,你又不配,喜歡我,但是你又沒法原諒我,差點...差點忘了說,我就不在乎這事兒。”
紀榆一把把他摔在地上,萬嘉旅咳嗽起來,咳得有點兒胸悶。
“我現在告訴你,我心跳有點快,我感覺我腦子裡面已經開始,發白了...”
“你管我一下你是狗,你有本事...你就看着我...在這裡...”萬嘉旅的眼皮阖上了,幹巴巴的,他的後腦都是汗,他眼神都開始不聚焦,指着紀榆的手指都發抖,“...你别賤嗖嗖的來...管...我...”
萬嘉旅的手輕輕地垂在紀榆的身上,湊在火光處看,他的嘴唇青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腳踝處已經腫成了一個大饅頭,鞋舌掐住的地方都已經一條一條的青痕。
紀榆轉身就走。
整個廢墟就這麼大,萬嘉旅安靜的躺在那裡,蜷縮成了一隻蝦,他最後的咳嗽都沒有力氣,他的手臂擦過地面,發出一點點聲音。
紀榆背對着他,撰緊了自己的拳。
紀榆的呼吸停了一拍。
他偏頭,牙關緊得口腔發酸。
......
他将發冷的萬嘉旅挪到篝火邊,拿匕首頂着自己的拇指割開他的牛仔褲露出受傷的腳踝,他應該是自己沒看到,他這個人矯情的很,一點擦破都要喊叫。
木闆被紀榆撣幹淨,怕他胡亂伸手要燙傷,把人放遠了一點點,紀榆脫開自己的外套,将萬嘉旅已經扯爛的衣服抱在懷裡剝了下來,接着都蓋在他身上。
篝火有風的形狀,他們的被困才過24小時,外面此刻是大白天而兩人隻有相擁到無窮盡的黑夜。
這廢墟底下不見一絲刺眼的光,隻是溫度比夜裡強上一點點。
搪瓷的罐子被紀榆吊在篝火上,萬嘉旅要失溫了。
他詭異興奮的時候紀榆就該注意的,但是他偏偏還摔了他一把。
木僵已經開始出現了,在北方冬夜的山上最容易死亡的方式。
紀榆把他抱在懷裡,用手背去探他腿上的溫度,還是冷。
他猶豫了一下,解開了萬嘉旅的褲子,他的牛仔褲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沾水又不容易幹。
他的手指扣在萬嘉旅的牛仔褲的扣眼,指腹的地方他的小腹不安的起伏,他之前無數次的環抱過這裡而此時比第一次還緊張。
他濕漉漉的褲子無疑會帶走他更多的體溫,紀榆閉了閉眼,還是解開了他的牛仔褲,他托着萬嘉旅的後脖頸,寬大的手抵在他的後腰上,就把褲子脫了下來。
他脫了自己自己的運動褲,給他套上,這會兒,水也開了,咕噜噜地冒着泡,但是聽着莫名的安逸。
紀榆皺着眉,拖着他的脖子給萬嘉旅一點點的喂水,用的八寶粥的塑料勺,還得吹一吹。
萬嘉旅有點兒不配合,喝不下,哼了一聲。
紀榆輕聲說,“喝。”
暖流順着萬嘉旅的口腔進入,紀榆摩挲着他的手,托着去烤火。
萬嘉旅還是不舒服,有點兒往紀榆的懷裡鑽,松松軟軟的頭發現在也不像樣了,跟他五年前差得遠了。
萬嘉旅的耳洞打的有點歪,紀榆盯着看,看着就容易出神。
烤好的土豆被紀榆用勺子碾成泥,混着水跟鹽給他喂。
他嫌棄地往外吐,身上還是有點兒發抖。
紀榆小心的把他的腳扶起來,剛剛被他脫了鞋子,現在涼得發寒,自己扯下自己棉襖上的帽子,烤暖和一點兒了包在他的腳上。
他整個人縮在紀榆的懷裡,聽話得像五年前剛見的時候一樣。
紀榆的心裡湧上一陣陣莫名的惡心,他不知道,為什麼人可以這樣。
他不知道,為什麼人會一邊像救贖的天使,一邊像執刀的魔王。
僞善鮮活又自私。
為什麼他要這樣。
紀榆把腦袋捂在萬嘉旅的肩頭,能感受到他的脖頸血脈的跳動,他此刻無比的彷徨,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此生還會再跟萬嘉旅相遇。
他剛剛的心跳極快,反應都比腦子先一步,他在不見天日的廢墟裡抱緊了萬嘉旅,生怕他下一秒就真的失去呼吸。
他的緊張有嚴重的滞後,抱在懷裡的時候才感覺心髒被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