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沈玄臨時熬煮了些針對疫病的湯藥。
她心裡雖然清楚,在這簡陋的條件下,這些湯藥或許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對抗疫病。但至少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能給大家起到一絲安慰的心理作用。
醫人之道,有時候先醫人心,也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昨夜被沈玄救下的婦人仍在昏睡中,那老妪在衆人指責下,不得不硬着頭皮勉強照顧着婦人。
沈玄即便心裡有再多的同情,也隻能看着對方接受自己的命運。
鎮民為了能夠盡快趕到歌都的仁心堂,真是用盡了辦法。
他們除了僅有的寥寥幾輛馬車,大多是擠在牛車和驢車上。簡易的車具,甚至連一個能勉強遮風擋雨的棚頂都沒有。
沈玄派發藥丸結束後,站在院中,看着忙碌收拾行裝的鎮民。
他們也一個個對她投來感激的目光。
有些鎮民甚至走上前來,将身上為數不多的銀兩塞給沈玄,以表感謝。
沈玄連忙婉拒,在這一番推拒中,見鎮民們身上的衣裳單薄,還從馬車裡掏出原本給采藥農準備的衣物和補品贈予了對方。
薛雨在一旁看着,心裡說不出的郁悶。
琰後娘娘再這麼送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連馬車都要送給人家了。
沈玄收拾妥當馬車,目光落在薛雨身上,眼神略顯躊躇,似乎有話想說。
薛雨何等機靈,大概已經猜出沈玄的心思。她輕靠着馬車,雙眼怔怔地望向幾乎空蕩的車廂,等着沈玄開口。
“呃……” 沈玄拍了拍馬車坐墊,随後從車窗探出頭來,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說道,“薛雨,我這兒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薛雨一副早已心中有數的模樣,輕輕點了下頭,“娘娘您但說無妨。”
沈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說道:“事有輕重緩急,如今寒西鎮那邊正遭受疫病肆虐,這無疑是當下最為緊迫的大事。相比之下,去探望采藥農家眷的事,就得暫且往後放一放了。所以…… 我打算今日前往寒西鎮一趟。”
薛雨靜靜地看着沈玄,并未出聲,隻是等着沈玄繼續說下去。
沈玄見薛雨沒有回應,略微停頓後,又接着說:“要不這樣,你先獨自去雪柳村,我……”
知道沈玄想打發自己去雪柳村,薛雨連忙說道:“聖上特意叮囑過我,一定要時刻跟在娘娘您身邊,半步都不能離開。”
沈玄眉眼微微一彎,臉上那抹溫和的笑容轉成無奈,“呵呵,這不是情況特殊,此一時彼一時嘛!”
“我陪您去寒西鎮。” 薛雨說得幹脆,話語落下後,又像是想到什麼,小聲嘀咕了一句,“反正此次出宮,娘娘您的心思壓根兒就不在雪柳村。”
沈玄聽到這話,面色瞬間一僵。
不得不承認,這丫頭平日裡看着沒心沒肺,可關鍵的時候,總能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想法,把她的心思猜得透透的,實在讓人有些意外。
沈玄眼珠一轉,試探着問道:“那要是這樣的話,回宮之後……”
薛雨心領神會,當即應道:“娘娘放心,我心裡有數,該講的講,不該講的絕不多言。”
薛雨作為影衛,心思靈巧,通透如鏡。她心裡明白得很,卻隻是微微一笑,并未道破。
沈玄朝薛雨輕輕一笑,兩人心照不宣,“好,我信你。那我們即刻出發,前往寒西鎮。”
薛雨應了一聲,嘴角微微一抽,十指在身體兩側空空一攥。轉身熟練地解開缰繩,牽着馬兒往客棧院外走去。
剛坐上馬車,柴房那邊驟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隻見一個夥計神色慌張,驚惶無措地飛奔過來,氣喘籲籲地說道:“不好了,沈公子!柴房那邊的雪堆裡,竟露出一雙人腳來!”
“雪堆裡露出一雙人腳?”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正在院中整理馬車的衆人瞬間變了臉色。
“莫不是又有人鑽進雪堆裡凍死了?” 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經過一夜平複的恐慌情緒,再度在客棧内蔓延開。
這時,那個身穿貂皮大氅的男子,大搖大擺地從客棧裡走出。
看着沈玄,陰陽怪氣地說:“我早就說了,昨晚這半吊子醫師給咱們喝的湯藥根本沒用。這下可好,果然死人了,說不定咱們都已經被疫病傳染上了,過不了多久,就得跟那些寒西鎮的倒黴蛋一樣,死得凄慘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