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少卿替嚴靖澤處理好了傷口,起身走向火堆,坐在了嚴靖澤的右前方,“等出了山,去鎮上買些藥敷上。”他頓了一下,又道:“再去找張面皮換了。”
面皮遇水易掉,想到這裡,嚴靖澤忍着肩膀的痛,強硬對遊少卿微笑,“我若是暴露了,将來有人尋你,豈不是更容易?”
遊少卿沒說話,也沒看嚴靖澤,隻盤腿坐下,雙肘搭在膝蓋上,半撐在空中靠火取暖手掌。
嚴靖澤:“為了我,雙手冰冷得像凍成了霜,遊侍郎竟也舍得?”
遊少卿依舊沒說話。
嚴靖澤難見地歎了口氣,擡起左手撕下面上臉皮,“少卿,一廂情願之人處處是,你我何時才能兩情相悅、餘生共伴?”
遊少卿閉上雙眼,端坐靜得像尊佛像。
嚴靖澤:“少卿?”
“……”
“遊大人?”
“……”
“夫人,寶貝兒,乖乖,心肝兒?”
無人應答,周圍隻剩風吹而動的草木簌簌。明明月色,更顯幾分陰森。
嚴靖澤努嘴,“那我閉嘴好了……”
沉默一會兒,遊少卿睜開雙眼,轉頭見嚴靖澤将下巴抵在膝蓋上,雙手交叉搭抱在小腿前,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遊少卿:“再過片刻,我們便去找趙洵,不能再耽誤了。南方戰事緊急,陛下有命,王爺再不趕去,怕是難交代。”
嚴靖澤眉目舒展,微微一笑,“少卿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遊少卿不為所動,“不說王爺您意欲何為,但百姓的命也是命,您不該為了您的一己私欲就陷愛戴您的百姓于水生火熱之中。”
嚴靖澤不開玩笑了,靜靜回應遊少卿,“嗯,我知道的。”
遊少卿難得見他沒有戲谑的口吻,又補充道:“遊某衷勸,國家存亡之際,其他事情且放一邊,還請王爺勿要再玩鬧。”
嚴靖澤呼了口氣,點頭道:“好,聽你的。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隻有這一個條件。”
遊少卿不清楚,帶着疑惑将目光定在嚴靖澤身上。像是在說:這是王爺的職責所在,還需要條件?
嚴靖澤微微一笑,“少卿,我想要你向我保證:在前去南方戰場到安全抵達京城這段時日,你不能想方設法地離開我。”
遊少卿一時無言。他隔着點點火光看着嚴靖澤,目不轉睛,沒有絲毫畏懼與退讓。
周圍靜悄悄的,隻餘下微風拂過花草樹木的輕響。綿綿長長卻又斷斷續續。
其實早在他和趙洵還有遊廷尹被嚴靖澤等人帶着離開京城之時,他就死了——死在了那場大火中,全身焦黑。而今他戴着非己的面皮,穿着較為樸素的衣裳,随着嚴靖澤南下,知道内情的人又有幾個?
縱然他猜想嚴靖澤欲在南下抗敵後造反,而自己又無力逃脫其魔掌,想要上書陳事,無異于如登天之難。更何況同嚴靖澤相處了這麼些時日,他不僅安然無恙,還得趣其中。雖然有些時候嚴靖澤真的很氣人。
這一盤棋,他走得走,不走也得走。
良久,他微微低頭,随後又擡頭看向嚴靖澤,“王爺要如何,遊某有何能力反抗?”
嚴靖澤笑了,“你可以的,少卿。隻要你想。”
遊少卿别過頭,看了看周圍,抓起些石頭放在火勢越來越小的火堆上,從懷裡掏出火折子吹亮了火,轉而起身。
嚴靖澤在黑暗中笑開了花,“如此,我便當你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