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把事情輕輕揭過了,沈婳伊果然也隻對她解釋到柳伊人曾帶着衛臨替林氏尋她的事情。
沈婳伊佯裝不知林氏尋她的緣由,隻是猜測着:
“我想我那位素昧相識的大舅可能是看在那點血脈淵源上,覺得一家人就應該一條心,不該為仇家效力,所以才暗地裡催使我替他們傳了假情報,硬要我與他們一處。”
“他也許是想連我的商幫都正當光明搶來,因而才捏住了我傳假情報的把柄,逼我投奔他。我出于無奈,當初隻能答應。
答應之後,我又不知該怎麼推脫,更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一直瞞着你,我并非是有意的……”
“我明白,婳伊,我都明白的。”赤紅霄緊緊地擁抱住她。
“我很早就知道你大舅想把你帶走,不論你答應還是不答應,這件事遲早都會發生的。不論他究竟想要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要離開我……”
“可是紅霄,這事兒不是鬧着玩的。我是逃無可逃,隻能牽扯進他們造反的事情裡。但你有的選擇,不要輕易走我的路……”
“我自己有主意,我會把這一切安排好的,就算是再危難的境地,我也會護住你。你别輕易離開我,婳伊……”
她說得用情且認真,讓沈婳伊一時都不知該如何以同樣的深情回複她。她對她花的心思太多,她該如何護住她?
沈婳伊同樣也陷入了自己的迷茫之中,不明前路,隻能盡力走好眼下。
兩人各自下定決心後,赤紅霄很快也把東安武館的事情打理完了。武館的事情一結束,馬上就要到她們回京城的日子。
她們在東安的最後幾天裡,李星河忙着料理家事,居然難得告了幾日假。待他回來後,他并沒主動提李星溪的事。
赤紅霄本以為是李星溪想開了,順嘴同李星河談及她時,她才知李星溪這丫頭從不會輕易安分,她一向有自己的打算。
她不願日後輕率嫁人,始終想給自己尋條不一樣的路,隻奈何武人的路艱險無比,上回實在是吓到了她。
因而李星溪陷入了新的茫然中,短期内應該不會再提要入武林門派的事了。
“唉,真是家門不幸,當初我送她去女學堂隻是為了日後能給她指門好親事,誰知竟讓她生出了這樣的心思。這陣子反給掌門你添亂了,弟子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李星河在講完了李星溪的事情後,感慨的同時順帶也補上了對她的歉意。
赤紅霄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看你這話說的,一點小事不用客套。你小妹畢竟是半大不大的年紀,有點自己的心思也正常。
雖然她有時是咋呼了些,但也沒至于到讓你丢人的那步,你家門不幸這個詞用得也過重了。”
“姑娘大了心思長了。”
李星河一臉沉重地深歎口氣:“同樣都是姑娘家,她的女伴桂鈴兒一樣讀了書,她卻乖巧得很。也不知我小妹是怎修得這脾性的,不知是像誰。”
“我家裡貧寒,大姐和二姐出嫁後,三哥壞了腿需要照顧,四哥又入了贅,全家隻剩下我一個頂梁柱。
我拼命撐起一個家,又辛苦供養她讀書識字。我是她五哥,難不成還能害她嗎,真是不知……”
李星河說起自己那點辛酸的家事,一時間動容不已,幾近要流下淚來。赤紅霄忙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忍不住插話道:
“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也該明白你小妹本就沒那心思嫁人。她不願的事,你同她扯再多你養家不易、為人兄長的話有何用,吵多了隻會傷感情。”
“你本來就不是女兒家,既然理解不了女兒家的心思,那也該知道人各有志的俗理吧。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和道路,莫要強求……”
她對此講得語重心長,反倒把李星河給說蒙了。他擡起眼疑惑地問她道:
“可她不想着嫁人,這輩子能走哪條路啊。她不會想着要去廟裡當姑子吧,那還不如入了武籍……”
赤紅霄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入武籍風險這樣大,你之前不是還不答應的嗎。”
“那也不能由着她日後當尼姑不嫁人吧。那豈不給人看笑話,說她嫁不出去沒人要。”
“我真是跟你說不到一處去。”
赤紅霄突然覺得跟他講出了雞同鴨講的意味,頓時無了同李星河繼續談話的心思:“難怪你小妹成天跟你鬧别扭。”
李星河識相地不再接話,隻是對她即将要離開東安的事表示了告别。
赤紅霄回想起這陣子李家兄妹給她帶來的這點波折,所有的遺憾都隻能化為歎息悶在了心裡。
李星河順口問她李星溪的出路,這問題為難他的一樣也難住了她。
若有更多的路可選,她也和李星河一樣不希望李星溪在江湖内過生死難料的生活。但其餘的路挑來選去要麼走來太窄,要麼行走不通。她怎樣走才是最優解?
這像是無垠無邊的大山壓下來,遮天蔽月。山底下的人看不見,翻越都成了極難的事。
她磕磕絆絆走在了翻越崇山的路上,未到頂峰時,也不好讓下面的人放心順着走她來時的路。
她明白隻有繼續走下去,有一天才能有翻越大山的可能,或許有一天眼前的草莽才會化為寬敞的大道。她才能回頭同山下的人說一句:
“都上來吧,我在前頭已經把路鋪好了。”
但現在,她自己眼前的路都還是草莽。赤紅霄最終還是邁開步子離開了武館。前路不明,步伐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