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初和張恪躲去了卧室裡。
但孟常瀾并未起身去開門,因為一個脾氣暴躁的房東怎麼可能會一下一下地敲門,所以外面那人有很大的幾率是外賣員。
外面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小孟,給我開開門呐,你是在屋裡藏了人嗎?你再不開門我就要闖進去了!”門外的喊聲沙啞的像個破鑼,但敲門聲依舊不緊不慢。
孟常瀾隻當是沒聽見,繼續垂眼回複手機消息。
一分鐘後,敲門聲消失。
又過去了大概三十秒。
“嘎吱”一聲。
入戶門被從外面打開,走進來一個穿着破爛藍色外套,腰間别着好幾串鑰匙的老頭,老頭左邊腦袋沒有腦殼,邊緣腦皮翹邊翻卷,裡面白色腦漿翻湧,血滴滴答答沿着臉頰往下滑,右側太陽穴有一根青筋暴起,呈不規則半弧狀,就像是樹枝的枝彎,老頭臉色陰郁得仿佛能滴下水來,發黃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孟常瀾擡睫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薄荷糖,剝開包裝袋,放進嘴裡,冰涼的甜意瞬間在舌尖逸散開來。
嘉水公寓微信群規則怪談第五條:
[您租住的房子隻允許單人居住,一旦您帶朋友進來公寓過夜,請不要被周三晚上過來檢查的房東發現,溫馨提示,脾氣暴躁的房東很喜歡嘴甜的租戶。]
孟常瀾吃糖之後,嘴裡變甜,老頭的臉色瞬間由陰變晴,緊咬的後槽牙也逐漸松開來,而且嘴角還挂上了一抹微笑。
“小孟啊,你陪我開始檢查房間吧。”房東老頭的語氣也變得很和善。
孟常瀾嗯了聲。
房東老頭開始巡檢,衛生間、次卧、雜物間,裡面的櫃子,床底下,能藏人的角落一一仔細看了一遍。
“很好,小孟,你做的很好,這些裡面都沒有藏人。”房東老頭頂着一個到處流血的爛腦袋誇獎孟常瀾道。
很快,房東老頭就走到了上了鎖的廚房門口。
廚房裡依舊有窸窸窣窣的動靜,香甜的烤紅薯味道不斷從裡面飄出來,孟常瀾打開門上電子鎖,看見廚房裡冰箱門仍舊開着,那個白骨骷髅還在往外拔他的腿。
“好心人,幫幫忙吧。”白骨骷髅朝孟常瀾伸出手。
孟常瀾恍若未聞。
而房東老頭隻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并未進去廚房仔細檢查。
孟常瀾一直都知道這一點,每個詭異都有屬于自己的地盤,邊界感非常明确。
房東老頭主動說:“好了,小孟,關上吧,我們去檢查主卧。”
這會兒,主卧裡并未開燈,漆黑一片,陸初和張恪站在靠近陽台的落地窗的角落裡,在聽見房東老頭和孟常瀾已經來到主卧門口的腳步聲時,他們兩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緊張地大氣不敢出。
主卧落地窗前并未拉上窗簾。
所以雖然窗外女鬼看不見站在黑暗裡的陸初和張恪,但陸初和張恪卻能清楚瞧見在小區陰暗燈光下徘徊在外面陽台上的白衣女鬼。
前後夾擊,都是死路。
房東老頭擡手準備擰開卧室房門,但被孟常瀾阻止,孟常瀾挪步擋在主卧門前,冷聲道:“這門不能開。”
房東老頭皺起粗粗的黑眉,但語氣依舊溫和,“為什麼?難道你這裡面藏人了?”
孟常瀾面不改色:“我昨天晚上忘了關上主卧窗戶。”
沒有關窗戶,這會兒又是晚上,言下之意就是,現在女鬼就在主卧裡呆着。
房東老頭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思考。
孟常瀾看着他,“難道你是想我死?”
房東老頭礙于規則限制,否認道:“當然不會。”
“隻是,”他話鋒一轉,“小孟啊,不是我不想相信你,實在是我也很為難,你确定你這主卧裡真的沒有關窗戶嗎?”
孟常瀾理直氣壯,“我沒有辦法證明。”
能證明主卧裡有女鬼目前有三種辦法,一是如果主卧裡有監控,那麼就可以通過監控查看主卧裡的情況,但孟常瀾的卧室裡并沒有監控,所以這個辦法行不通,二是打開主卧門進去查看,但一旦主卧門打開,裡面的女鬼勢必會跑出來,那麼孟常瀾要麼死,要麼再也沒法居住在606,這個辦法明顯也行不通,三是通過客廳外面和主卧聯通的陽台去查看,這裡和第二個辦法有着一樣的缺陷,就是客廳的落地窗打開後,女鬼還是會跑進來。
所以孟常瀾說他根本無法證明。
房東老頭自然也明白這點,所以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孟常瀾沒有多少耐心,“我已經說了主卧窗戶沒有關,你還要繼續為難我嗎?”
“當然不是,”房東老頭嘴比腦子快,脫口而出道。
孟常瀾下了逐客令,“那你的檢查結束,可以離開這裡了嗎?”
房東老頭的表情帶着一絲拒絕,但因為規則限制,他又必須對“嘴甜”的孟常瀾表達友好,因而臉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兩種心态較量的扭曲,他答應道:“好,小孟,那你好好休息吧,我這就離開了。”
房東老頭在滿地鮮血中走出了入戶門。
鑰匙碰撞聲被關在門外,孟常瀾剛轉身,地上從房東老頭腦袋裡流出來的鮮血就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