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昭輕輕地垂眸,似乎還未察覺到異樣。
那一瞬間,自己幾乎是情不自禁,微微上前,吻住了哥哥的眼睑。
眼前的世界驟然墜入靜谧,時間被無限拉長。
他的吻很輕,帶着試探,又帶着少年人未經世事的渴望。
哥哥沒有推開他。
他的哥哥隻是微微一頓,随後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被羽毛擦過的觸感。
“……梁溯。”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着點沙啞,像是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而夢中的自己,隻是執拗地繼續吻着他,緩慢而纏綿地落下一個又一個吻。
從眼角,到眉骨,再到……
他在夢裡,毫無保留地淪陷了。
夢境太過清晰,以至于當梁溯睜開眼時,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夢境的延續。
身體的悸動還未徹底散去,但窗邊站着的人,讓他一瞬間清醒過來。
是祝雲昭。
他穿着一件松垮的襯衫,袖口随意挽起,低着頭打開窗戶,窗外的初夏微風帶着清晨的露水味道拂進房間。
風卷起他的衣擺,晨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映出流暢的線條。空氣很安靜,安靜到梁溯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然後,他看見哥哥側頭,目光落在了床單上。
他順着視線低頭——
然後瞬間僵住了。
白色的輕薄被單上,有清晰的痕迹。
刹那間,他的呼吸停滞,血液幾乎是瞬間凝固了。
可祝雲昭隻是靜靜地看着,沒有說話,也沒有責怪,隻是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開口:“記得洗床單。”
·
喜歡之後是愛,愛之後是什麼呢?
梁溯有時候會時不時問自己,但始終找不到答案。
直到他發現了……
于含玉。
哥哥的朋友。
哥哥的知己。
她總是在哥哥的身邊,總是自然而然地靠近他;她知道哥哥愛喝無糖的飲料,知道哥哥夜裡偶爾會睡不好;她會在放學時自然而然地陪他走回家;會在老師表揚哥哥時,露出比本人還自豪的神情。
她在哥哥的世界裡,已經占據了太多位置。
這讓梁溯極度不悅。
她并未做錯什麼,她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逾矩的情緒,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直接讓她消失?不現實。
可讓她主動離開……
這件事,梁溯很擅長。
于含玉學習成績優秀,一直有出國深造的念頭,但她的家人卻擔心女兒遠離家鄉,想讓她至少完成本科學業再考慮。
同時她自己也搖擺不定,一方面渴望更好的未來,一方面卻又不舍得身邊的某個人。
這就是最容易利用的破綻。
她需要一個推力,一個讓她徹底下定決心的理由。
梁溯給了她。
他匿名幫她申請了全球頂尖高校的交流項目,讓她的履曆足夠亮眼,徹底讓家人改變主意。
他在學術論壇上匿名推薦了她的研究報告,讓她在學術界嶄露頭角,獲得來自海外導師的橄榄枝。
他制造了一次讓她無意中聽見哥哥和老師對她的未來讨論的機會,内容正是她應該去更好的地方,不該困在這裡。
她一直都在猶豫。
她隻需要一個足夠正确的理由。
于是,他把這個理由送到了她面前。
面對能讓自己變得更優秀的可能,她沒有理由不走。
她的家人終于同意了她出國的決定,甚至為她感到驕傲。
她也漸漸接受了這個現實,隻是偶爾還會猶豫。
她曾經在某個午後,輕聲問哥哥:“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她沒有發現,坐在一旁翻書的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下一秒,哥哥勸道:“你那麼優秀,當然應該去更好的地方,遇見更好的未來。”
她愣了一下,随後笑了,像是終于松了口氣:“……也是。”
她走了,徹底離開了。
哥哥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舍,他仍然是平靜的、冷淡的、理智的。
但梁溯知道,人的習慣是最可怕的東西。
哪怕是最不在意的人,曾經一直出現在身邊,突然消失,也會在某些時刻留下短暫的空白。
可沒關系。
這點空白,他很快就能填滿。
當所有無關緊要的人都被清理幹淨後,哥哥的世界裡,就隻剩下他了。
就像小時候一樣。
就像他想要的那樣。
所以愛後面是什麼?
答案是占有。
·
所以,
他不會讓哥哥傷心,他不會讓哥哥難過。
他會掃清一切障礙,隻為了讓哥哥能在自己身邊。
哪怕世界崩塌,哪怕現實不複存在。
他不介意童年的那場雪從未停歇,也不介意這個世界少了什麼、變了什麼。
他隻需要哥哥。
哥哥已經在這裡,已經回到他身邊了。
這就足夠了。
雪不會停,但時光可以重寫。
他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