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他們的第一次親吻。
就像是火星掉入柴堆,之後便是熊熊烈火。
這段愛情,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不能見光的。
太禁忌,太錯位,太無法被世人接受。
他們是兄弟,雖然沒有血緣,卻在同一屋檐下長大,坐過同一張飯桌,躺過同一張床,穿過彼此的衣服。
在無數個春夏秋冬裡,他們都無比習慣彼此的存在。
從年幼的牽手到少年的相伴,再到如今的沉淪……
這條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如果被發現,會怎麼樣?
父母會崩潰吧。
他們那麼驕傲的父母,視他們為完美的作品,視他們為家庭的美好,視他們為未來的希望。
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自己培養出的優秀長子,竟然愛上了自己的弟弟。
他們會瘋的。
而外界呢?
世俗會怎麼樣看待他們?
那些熟悉的朋友,那些共事的同事,那些看似溫和的長輩……
他們會用怎樣的眼神看他們?
厭惡?憤怒?還是惡心?
他們不會接受的。
不會有人接受的。
這世界太小,規矩太死,容不下他們。
可哪怕如此,接下來的日子,所有的界限依舊變得模糊不清。
他們沒有明說,沒有許諾,沒有承認。
但他們心知肚明。
他們仍然是兄弟,是一起長大的家人。在父母和旁人眼中,他們沒有任何異常。
但在暗處,在無人窺探的角落,他們是戀人。
那一年,他們躲避目光,掩藏彼此,沉淪在沉淪的暗潮中。
他們在安靜的走廊裡,在夜裡回家的電梯,在車内起霧的車窗後,在樓梯轉角的陰影下,交換過太多次親吻。
“哥,你怕嗎?”某個夜晚,梁溯低低地笑着,聲音貼着他的耳側。
祝雲昭的呼吸有些紊亂,半晌,他輕聲道:“……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當然。”梁溯的笑意深了一些,手指緩緩收緊,扣在他的腰側,嗓音壓得很低:“我早就清楚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從家人的感情變成戀愛的情感呢?
是某個夏天,他回家時,看見少年換上了比他還要大一截的鞋,懶懶靠在門口,目光随着他移動,從少年人的依賴變成了淡淡的審視?
是某個深夜,他偶然經過梁溯的房間,門半掩着,裡頭的人擡頭看他,月色映在他修長的側臉上。那雙眼睛明明亮着,卻藏着某種讓人莫名心悸的情緒?
還是那天,他一如既往地伸手揉了揉梁溯的頭發,卻被對方一把扣住手腕,低沉地笑了一下,語氣懶散:“哥,你什麼時候才意識到,我已經長大了?”
祝雲昭從未深究過,他一直告訴自己,這隻是習慣,隻是從小到大的照顧和寵溺。
可他騙得了自己多久呢?
梁溯不再是那個會抱着拼圖等他回來的小孩,而是那個能用比他還沉穩的語氣,握着他的手腕,說出令人呼吸一滞的話的男人。
催眠可以影響意識,卻永遠無法改變人的潛意識。
祝雲昭閉上眼,指尖微微顫抖,他忽然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喜歡梁溯。
不是因為催眠,不是因為心理暗示,而是……
他早就淪陷了,隻是從來不敢承認。
是他親手将弟弟養成了自己的劫難。
黑夜之中,祝雲昭輕輕開口了:“梁溯……”
“你對爸媽下手了,對嗎?”
·
空氣中彌漫着難以言喻的壓抑感。
懷抱着他的手臂微微一頓,片刻後,梁溯輕笑了一聲:“哥,這麼晚了,你不累嗎?”
可祝雲昭沒有動,也沒有退讓。
“回答我。”
沉默。
短暫得幾乎聽不見的沉默,随後是梁溯的一聲輕歎。
“哥。”他語氣依舊溫和:“為什麼非要這樣逼問我呢?”
“梁溯。”他平靜地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語氣不帶任何情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隻是想讓他們接受我們。”梁溯的嗓音很輕,仿佛在陳述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們太固執了,哥。”
“如果他們無法接受,那就讓他們可以接受。”
“這不是很好嗎?他們現在很幸福,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甚至比以前更好。”
祝雲昭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胃部隐隐作痛。
“他們沒有痛苦,沒有掙紮,沒有煩惱。你難道不覺得,這樣更好嗎?”
梁溯低頭,唇角的笑意若有若無:“哥,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是怎麼讨厭被管束的嗎?”
“你讨厭被他們的期望壓得喘不過氣,你讨厭必須按照他們的軌迹走下去。但現在,他們不會再逼迫你做任何決定,他們接受了你和我,也接受了你真正的選擇。”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不是。”祝雲昭低聲道,聲音微微發緊:“不是這樣的。”
他不想要這樣的接受,他從未想過要用這種方式讓父母支持他們。
可最讓他無法反駁的是……
梁溯做的事情,從結果上來看……确實毫無破綻,甚至讓一切變得更加完美。
他的戀情沒有阻礙。
父母幸福,家庭美滿。
所有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地走上了最好的結局。
所以,他該反駁什麼?
他說得出口嗎?
和自己弟弟糾纏在一起的他……
有資格反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