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天際仍是一片深沉的墨色,屋内的燈光昏黃,将一切映照得暧昧而不真實。
祝雲昭坐在床邊,目光落在熟睡的梁溯身上。
對方側卧着,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緩緩。
這張臉,太過熟悉了。
熟悉到他甚至能在腦海裡勾勒出梁溯的每一個神情,高興時的微笑,生氣時微不可察的皺眉,吃醋時帶點墨色的目光……
他們已經這樣相處了這麼多年。
可自己真的……愛他嗎?
是他自己,主動去愛的嗎?
還是說,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是被人為篡改的?
他的記憶是否真的被動過?
梁溯……究竟在他身上做了什麼?
祝雲昭閉了閉眼,指尖深深嵌入掌心,骨節微微泛白。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梁溯的觸碰?習慣了他的目光?習慣了他們之間的親密無間?
明明小時候,他一直堅定地把梁溯當成弟弟。哪怕梁溯總是黏着他,他也清楚這份親密的界限在哪。
可現在……
他們之間的界限已經模糊了,甚至早就被打破得一幹二淨。
他是真的跨越了這條線,還是——
有人替他跨了過去?
祝雲昭的心猛地收緊。
所有的拼圖都被人有意地調整過,隻留下了一個最完美的結果——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一切都順理成章,沒有任何阻礙。
他指尖發冷,胸口像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喘不過氣。
他不是沒有抗拒過的。
他不是沒有拒絕過梁溯的。
三年前的那場争吵,他不記得了。可那張照片上的他,分明是帶着抵觸的。
他到底抗拒過什麼?
是梁溯的感情?
還是不敢逾越過去的禁忌?
思緒翻湧間,床上的人突然動了一下。
梁溯的眼睫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
四目相對的瞬間,祝雲昭猛地回神,幾乎是下意識地想移開視線。
可梁溯卻已經伸手,攬住他的腰,把他輕輕拉進懷裡,嗓音帶着清晨初醒的低啞:“哥……怎麼醒這麼早?”
溫熱的氣息灑在他的腰側,讓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他想推開。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我……睡不着。”祝雲昭勉強開口,嗓音有些幹澀。
“是嗎?”梁溯眯着眼,聲音緩緩,“最近……哥總是睡不好。”
他低頭,額頭抵着祝雲昭的頸窩,唇輕輕擦過他的皮膚。
“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祝雲昭的後背一瞬間繃緊。
他壓下心底的悸動,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平靜:“沒有。”
梁溯沒再追問。
他隻是收緊手臂,低聲呢喃:“沒關系。”
“就算哥忘了,我也會讓哥……再一次,重新愛上我。”
語調溫柔得近乎蠱惑,像是在哄着一個即将掙脫的囚徒。
·
“這麼快就聯系我?”于含玉快步過來,放下包:“多年沒見,這麼想我?”
祝雲昭有些疲憊。
他白天連早飯都沒吃,連續跑了好幾家醫院檢查自己的大腦。可無論做了多少的檢查,都顯示沒有任何問題。
他本身就是腦科醫生,那些報告單都不需要醫生說,他自己一看就能有個明确的判斷。
梁溯沒有對他的大腦動手。
那……
他究竟做了什麼?
祝雲昭開門見山:“你做過腦科手術嗎?”
于含玉不明所以:“沒有啊,我腦子很正常。”
很好。
至少于含玉的記憶沒被動過。
祝雲昭:“為什麼那天晚上你問我,我是不是自願的?”
于含玉頓了頓,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因為我當時問你是不是真的在一起的時候,你當時,根本就不像是願意的。”
“你不知道嗎?”她盯着祝雲昭:“你含糊點頭的時候,你的表情……像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很微妙。”于含玉頓了頓:“你當時表情很冷靜,語氣也很平靜。”
“在你說出那句話的瞬間,我看到你眼裡,有一閃而過的……猶豫和痛苦。”
“那種表情……我形容不出來。”于含玉皺着眉,試圖拼湊出那個瞬間的感覺,“就好像……你自己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卻還是說出來了。”
她試探着道:“所以,祝雲昭,你确定你是自願的嗎?”
“……”
祝雲昭的喉嚨微微發緊,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自願?
他當然是自願的……吧?
“不過嘛……我對你們在一起也不意外。”于含玉擺手:“其實你們高中的時候,關系就很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