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人都有誰?”
景氏掃過那些料子和頭面,看向女兒,示意她按照心意挑幾件歡喜的。
崔苡茉明白她娘的意思,這些料子說不上頂好,但也是來自江南一帶盛名的織染局,在侯府裡仍是上乘,換做不如侯府的世家,豔羨都來不及。
真要講究的話,最好的料子其實還是屬宮裡,她娘有一品诰命夫人禮遇,箱籠裡的料子有不少是宮裡賜的。不過府裡每房的嚼用都是固定的,她們若是不要,就便宜了别人。
盧嬷嬷見五姑娘選了織金緞和青白金絲鳳穿花卉蘇羅,以素雅為主,羊脂柔荑從眼前掠過,挑了兩件鑲珠寶蝶戀花金簪和一對金鑲玉嵌寶茄子耳墜,淡淡的西齋雅意香撲鼻,又随之消散。
盧嬷嬷目光追随那柔荑,聽到問話趕忙收回視線,回道:“回大夫人,除了五姑娘,還有二少爺和四姑娘。”
至于長輩人選,自然是如今當家的崔侯爺和馮氏,這是盧嬷嬷沒說的,景氏也清楚如今她已經不适合抛頭露面。
她淡聲道:“那就這樣吧。”
盧嬷嬷讓裁縫去給五姑娘量尺寸,量好後便帶着人烏泱泱離開了辭憂院。
崔苡茉跟着景氏進了屋裡,屏退左右,“娘,茉兒過去能做什麼呢?”
這是她不懂的,長公主的宴席二叔二嬸夫妻兩代表侯府過去,而她一個大房的孩子跟過去難道不奇怪麼?
景氏自然有她的考量,“你父兄離去,這個家當家的不再是我們大房,我們去赴宴的确沒這個必要,但娘放心不下你的婚事。”
崔苡茉沉默,柳眉凝着淡淡憂思,片刻後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身體從出生時就虛弱,常年需要喝藥療養,祖父特意為她訂下了與三皇子的婚事,說是待太子登基後,三皇子将來要去封地當藩王,她跟過去,當個閑散王妃,安安穩穩度過一生,總好過嫁進宮裡面對後宮的浮浮沉沉。
誰知三年前父兄接連去世,她傷心過度,眼看身體越來越差,老太君就送她去容山寺養病,以及在那邊為過世的父兄悼念祈福。
她在那待了整整一年,身體倒是養好了些,今年七月,老太君派人接她回來,因為再過三個月她就得嫁給三皇子。
本來父親在世時,她是嫡女,與三皇子的親事也算得過去,然而父兄去世,二叔承爵,二房馮氏的嫡出一脈在外人眼裡顯然更值得往來。
若不是有祖父的承諾和娘親的一品诰命夫人撐着,她的婚事可能就黃了。娘的意思是希望她與三皇子多走動,增進感情,免得徒生枝丫。
“娘,女兒明白了。”
-
瑞錦院。
盧嬷嬷帶着人回去給馮氏彙報,馮氏撐着額頭聽着,聽到景氏隻是問了哪幾個孩子去長公主府赴宴,挑了挑眉。
“大房那邊沒意見?”
長公主設宴,屆時她和崔侯爺帶着幾個孩子過去拜訪,就沒她大房的事了,除了個五姑娘。本來她還不想帶五姑娘去,那天她和崔侯爺說了這件事,帶五姑娘過去多不方便呀,沒承想崔侯爺當場冷了臉,讓她大度點,說什麼那是他大哥在世上唯一的孩子。
馮氏一想到這事,怄氣得吃不下飯,她還不夠大度?這三年大房的嚼用她克扣過嗎?有少過大房一次份例嗎?憑什麼說她不夠大度。
後來還是崔侯爺勸她再忍忍,最多三個月,忍到五姑娘出嫁,以後就不用操心多一個孩子了,馮氏才消了點氣。
盧嬷嬷恭敬地彎下腰湊過去,順勢而緩慢地搖了搖頭。
馮氏忽然心情大好,看來景氏認了這個命了,不在她這個主母面前争了。方才在院裡她還有些忐忑呢,怕大房也要過去,到時候風頭就被大房搶了去。畢竟過去十多年,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來往交際的都是大房,認的也是大房這個翰林府嫡女。
相比較之下,她的娘家隻是欽天監監正,就稍顯得不夠看了。
就在這時,馮氏的大丫鬟金珠突然匆匆過來,“夫人不好了,四姑娘她又做噩夢了!”
馮氏一聽,趕忙過去看看怎麼個事,一進女兒的閨房,馮氏就看到她的四姑娘崔方儀額頭冒汗,看到她這個娘,登時撲到懷裡,身子抖得不成樣。
馮氏扶着女兒的肩頭坐回到床榻邊,心疼問:“怎麼了?”
崔方儀躲在她懷裡一直不說話,半盞茶後才緩過來,馮氏叫退了盧嬷嬷,直到屋裡隻剩下馮氏和她,崔方儀才哽咽開口。
“娘,我、我想要三皇子的婚事,你幫我和五妹妹調換好不好?”
這一開口把馮氏驚得不輕,“孩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娘,你幫我你幫幫我……”
崔方儀淚水漣漣,知道她爹娘準備在這次長公主宴席上給她和太子牽橋搭線,長公主是太子的姑母,如若不出意外,她将會在這次宴席上得到長公主的首肯,兩個月後嫁給太子。
夢裡,嫁給太子後,他們沒有半點恩愛,猶如一對怨侶,太子甯願在乾清宮批閱奏折都不願與她共處一室,久而久之,她成了六局一司宮娥和太監嘴裡的笑料,成了大周朝最大的笑話。
太子坐上帝位隻顧着朝廷,任憑她怎麼鬧,得到的隻有太子陰冷的眼神,警告她别鬧得太過分。她敢怒不敢言,即便有再大的怨氣也隻能往肚子裡吞。
可不知怎的,三皇子竟然起兵造反了,一路殺進宮裡。她同宮女往外逃,還沒走出大門就被擒住,狼狽地被押送至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