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辰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他看着地上呼吸薄弱的男人,那人失血過多卻還是面色通紅,早已失去的反抗能力,奄奄一息,但這人還有救,可賈辰也知道這人不配被救,他陷入了道德和法制的兩難境地,他甚至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喜歡孫曦,喜歡到可以為了她承擔犯罪的地步。
“你,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賈辰開始強顔歡笑,他想推開孫曦,這一切就當作沒發生過,“孫曦,這樣……”他也企圖教育孫曦,但又意識到一個長期被自己生父侵犯的人,又何嘗在乎殺了他是對或不對。
孫曦見賈辰的反應心裡已經明白了,沒了那種嬌滴滴的神态,眼神都變得狠辣了許多,“那你走吧。我就當你今天沒來過。”她用力拔出了插在男人胸口的刀,鮮血如泉湧般噴濺。
“你!”賈辰順手拿起衣物就往男人胸口蓋,妄圖止住鮮血,但徒勞無功,隻能阻擋鮮血噴濺,衣物很快就被血浸滿,男人也不省人事。
“我要處理屍體了,你還要繼續看着嗎?”孫曦從櫥櫃中拿出了一副厚重的橡膠手套和一個防護口罩,迅速戴好。賈辰這才意識到孫曦早有殺人的想法,她幾層紙巾厚厚地小心翼翼地吸收地面的血液,在通過馬桶将紙巾沖散。接着,孫曦便從浴室中拿出了還剩半瓶的含氯的消毒液,她均勻地噴灑在染血的地闆上,幾分鐘後她看到化學物質充分作用在了頑固的血迹上,便開始用紙擦,擦完第三包紙巾的時候,被賈辰制止了。
“你這樣做會用掉大量的水,而且處理不掉這些帶血的紙,會引起懷疑。”他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血泊尚未凝固,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鐵鏽味。
賈辰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向了客廳,他拉開窗簾,打開了窗戶,窗外已是夜晚,涼風吹了進來,吹散了房間裡的血腥味,他透過窗戶望向外面的街道,街燈投下斑駁的光影,這本是裝修地區,夜晚停工後,人行道上便空無一人。
"地闆縫隙容易殘留血迹,要用雙氧水。"賈辰低聲道,他跪在地上,動作娴熟地吸幹血迹,然後用消毒液擦拭,他重複操作,每一次擦過,地闆上的紅色就淡一點,直到最後幾乎看不出原先的痕迹。“搭把手。”
賈辰一邊說,一邊俯身抓住屍體的肩膀,将它往浴室拖去。孫曦也伸手拽住屍體的腿,跟着他一起把人搬進浴缸裡。
屍體被放平,脖子側在瓷白色的浴缸邊緣,死人的皮膚在冷色燈光下顯得更蒼白了幾分。賈辰朝孫曦伸出手,孫曦便會意地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刀,蹲下。
“你幹嘛!”賈辰握住孫曦的手腕,制止着。
“他隻能是我的殺的。”随後孫曦在屍體頸側比劃了一下,找到動脈的位置,手起刀落,劃開一道精準的切口。深色的血液汩汩湧出,在瓷面上暈開,緩緩沿着浴缸内壁滑落,最後順着排水口流下去。
孫曦低頭看着血緩慢流淌的過程,語氣随意:“要等多久?”
“半小時左右。”賈辰回複着,确定血流速度穩定後,起身走出浴室,“等得了?”
“等不了也得等。”孫曦深走到窗邊,深吸了一口室外的空氣,盯着夜色沉沉的街道,“你殺過人?”
賈辰脫下手套,随手揉了把後頸,歎了口氣“你覺得呢?”
“我看你這麼熟練。”孫曦看着他說。
賈辰深笑了一聲,“豬跑見多了,便吃過豬肉了。”
房間裡彌漫着淡淡的鐵鏽味,賈辰伸了個懶腰,骨節輕輕發出一聲悶響,孫曦轉頭看了他一眼,語氣随意:“你先睡吧。”
賈辰深擡起眼,盯着她看了兩秒,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表情寫滿了震驚,孫曦看着賈辰的表情,不由笑出了聲。
“你殺了人,還能笑得出來。”賈辰靠在沙發上,随手在茶幾上摸索,想找煙,卻隻摸到一隻打火機。
孫曦靠着沙發背,她輕聲道:“你想問我是不是一直想殺他?”
“對。”賈辰深半阖着眼,語氣像是落在玻璃上的雨點,敲得不重,卻滲着涼意,“你想殺他很久了?”
“對,從我來了例假開始。”孫曦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停頓了一瞬,才緩緩開口。
賈辰深手裡的打火機掉在了地上,像是碰上了什麼髒東西,手在身上擦了擦。
空氣短暫安靜下來,窗外的月光暈開,投在兩人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斜長。賈辰深擡頭盯着天花闆,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把白天的所有疲憊都散進去,
“隔壁的阿姨,明天可能會舉報我們。”賈辰靠在孫曦身上,擡頭盯着天花闆,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把所有疲憊都散進去,半晌後,悶悶地開口。
孫曦輕輕笑了一聲,肩膀微微側過去,倚在他身上。
“不會的。”她低聲說,良久,又補充了一句,“對不起。”
“賈辰為什麼會死?”李承宇問,畢竟是兩個小孩子,放血漏洞百出,但法講證據,鄰居的配合,加上沒有找到兇器,雖誰都知道犯人是誰,也無法抓捕。再加上,或者因為賈辰是局長的兒子,案件擱置到現在都不了了之。
“這就是我今天找你來的原因。”孫曦說。她看了一眼自己對面的監控。
“這玩意兒我不能關。”李承宇看出了她的意圖。
她猶豫了一會兒,因為雙手被铐行動多有不便,隻能佝偻着腰在衣服中掏着些什麼,這使李承宇警惕了起來。那東西被她藏在胸口,看上去又像是一個玻璃管,所以避開了檢查。李承宇接過玻璃管,發現這是一個做工精緻的化學試管,上面貼着一個花字的L 。
“這是什麼?”李承宇問。
“這是花的營養液。”孫曦說,“這營養液會讓人産生幻覺。”
李承宇仔細看了看這個空了的管子,也看不出什麼名堂,“這是誰給你的營養液?”
“這是我在新沙市的空中花園買的。”孫曦突然正色,“我随賈辰去了京城,發現帶回來的多肉無論如何都養不活,便在網絡上買了新沙空中花園的營養液。但自那之後,我和賈辰都産生了幻覺,賈辰和我說在幻境中,隻要跳崖便能脫離幻境,直到前幾日,他分不清楚幻境還是現實,便從15樓跳了下去。”
孫曦見李承宇眉頭緊皺,繼續補充,“我查了新聞,有一個叫林暄和的也是莫名從山上跳了下去,十年前的駱魏華也是。”
李承宇皺眉,眼睛死死地盯着試管,“你說你可以買到,通過網絡?”
“李警官,你們城市街邊的每一束花,每一棵植物,都在用這樣的營養液。”她聲音不大,卻震耳欲聾,“李警官,有人在用全市的人,做人體試驗啊。”
李承宇留在京城處理孫曦的性侵殺父案件一處理就是兩個月,有了對比才知道新沙市的好,至少審批的程序和時間都可以少點,回到新沙市才覺得無比的輕松。
李承宇想起那年賈辰從自己隊裡離開時,曾暗戳戳地遞給了自己一支筆,讓他幫忙找個合适的時候給孫曦,這事李承宇一直忘了,“诶,小偉!你收拾我東西的時候,看到桌上有筆沒!”
“哥,筆都放進你筆筒了!”小偉喊着。
說罷李承宇便在筆筒中翻到了那支與衆不同的筆,筆管透明,用油性筆畫了一朵小花,李承宇發現已經寫不出字,道了一句可惜,便将筆寄走。
幾日後孫曦在拘留所收到了李承宇寄來的筆和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着:這支筆給你,好像壞了,換換筆芯吧。
孫曦隐約地意識到了什麼,深呼吸了一口,這筆是月考的時候賈辰借自己的,但因為不讓借筆,被老師收了上去,她考試結束後正準備返回去拿的時候,發現筆已經不在了,沒想到如今還是到了她的手上。
孫曦甩了幾下也不出墨,才發現筆尖已經摔斷,隻是也是因為她甩得這兩下,看到了筆管處被甩移了位的字條,很短一截,工整地卷起貼在筆管處,就像是筆自帶的。
孫曦沒有勇氣拿出那張字條,她心裡很清楚是誰寫給她的,自己也不能再将這支筆帶走,便退還了回去。
無論是什麼話,說得太小聲了,沒聽到,就沒聽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