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院走廊空蕩冷寂,窗外雨聲隐隐回蕩,像是某種無聲的歎息。
葉權煩悶地聽着電話裡的訓斥。
“你怎麼能對Omega動手?還有沒有點分寸?”葉素霓的聲音裡壓着火氣,“别忘了,他還牽扯着要案,萬一出了什麼事——”
“既然知道他是嫌疑人,”葉權垂眸提醒,“就不要利用人家滿足私欲。”
葉素霓沉默了一瞬,語氣稍微緩和,卻依舊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楚南星還沒成年,又是孤兒,别再欺負他,否則,我絕不會站在你這邊。”
葉權冷笑:“請你也停止擺布他去完成那些無聊的‘任務’。沒有下次。”
話音未落,他幹脆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護士推着小車從病房出來,見面後微微鞠躬:“楚先生的傷口已經處理完了,幸好不用縫針,這幾日注意不要沾水。”
葉權淡聲颔首:“辛苦。”
護士稍有猶豫,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他還在發燒,而且長期營養不良,身體非常虛弱,真的需要好好靜養。”
葉權眉頭蹙起,心裡莫名湧上一絲煩躁。活了十八年,他從未對任何人負過責任,此刻卻因護士眼中的譴責,而感覺自己像個愚蠢的主人,連可愛的寵物都照顧不好。
他敷衍地應了一聲,等着對方歎息着離開後,才大步進了病房。
額上貼着紗布的楚南星正靜坐在病床上,手裡捧着一包淡粉色的營養液,小口小口地喝着。聽到腳步聲,他立刻放下袋子,眼神裡透出幾抹不安。
“就為了這個?”葉權毫不客氣地把那白色手機丢還給他,“以後别再理我媽那些無聊的要求。”
看來是已經翻過信息了。
楚南星默默收起手機:“對你來說,這隻是在和媽媽鬧别扭,但對我來說……”
“我會跟她講清楚,以後不需要再這樣,”葉權疲倦地靠坐在隔壁病床邊,語氣透出幾分無奈,“兩個月就兩個月。”
楚南星:“?”
竟然這就答應好好相處了,不可能隻是因為打傷自己而感到愧疚吧……
果然,下一刻葉權便側頭質問:“你急着要案件資料,隻是為了脫罪?還是你已經恢複記憶了?”
楚南星安靜對視,并沒有立刻回答。
葉權的眼眸微微眯起,帶着幾分審視之意:“在餐廳時,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摸不準他是否監聽了電話内容,楚南星說得模棱兩可:“一個陌生男人,威脅了我幾句。他好像知道王川的事,可惜我沒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葉權若有所思。
難道這位大少爺也對案子感興趣?
王川究竟惹到什麼麻煩才會死于非命,自己與那些毒販又有什麼關系?
為了拉近距離,楚南星主動承認:“今天……确實想起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葉權立刻坐直身體,表情變得專注:“王川臨死前交代過你什麼?你在案發現場有沒有看到特别的東西?”
……
同樣的問題,警察們已經問過無數次了。但葉權——一個商人的兒子,哪怕在讀軍校——對案情如此上心,實在有些奇怪。
楚南星故作茫然,搖了搖頭。
葉權見狀,眼底閃過一絲失望,随即躺回病床上,态度恢複了平靜:“這案子很重要,用不了太久就會偵破的,睡吧。”
楚南星順從地點點頭,伸手關了壁燈。
黑暗中,他悄無聲息地喝掉最後一點營養液,起身去漱口。經過隔壁病床時,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
葉權聲音清晰響起:“别想再對我性騷擾,下次,可就不是現在這點傷了。”
*
漫長的一日終于悄然逝去。
盡管葉權被強行帶來這淫雨霏霏的不毛之地,但依舊保持着軍校生的自律。天還未亮,便起身晨練,待到跑完十五公裡再沖個涼回到病房,窗外才剛泛起一絲蒙光。
他沉默地戴上腕表,目光緩緩掃過仍在沉睡的Omega。
和清醒時的端莊文靜不同,睡夢中的楚南星蜷縮的模樣像一隻野生動物。
不經意卷起的睡衣露出冷白纖細的四肢,如瀑的黑發華麗散落,讓人想要惡劣地揉弄一番。
安靜之時,枕邊的手機微微震動。
楚南星瞬間驚醒,睡眼蒙眬地打開翻看。
葉權警惕:“又是我媽?”
“嗯,”楚南星扶着病床坐起身,習慣性地整理了下柔順的長發,“她說讓我帶你回家收拾一下行李。”
他頓了頓,輕聲補了一句,“早安。”
白皙的手指勾着烏黑的發梢,給人非常柔弱的錯覺。
葉權覺得奇怪:“留這麼長,不覺得麻煩嗎?”
楚南星微怔,随即擡眸笑得茫然:“好像從小就習慣留着……有點記不清了。”
葉權挑眉,言語略帶探究之意:“進入生存區之前,你和誰、在哪裡流浪?”
楚南星表情空白地搖頭。關于這個,他的确毫不知情。
病房的門忽被敲響。
三秒後,呂岩引着傭人進門,将一份豐盛的早餐和又一袋粉色營養液放在桌上,恭敬地說道:“少爺,董事長吩咐,結案後要帶楚先生離開十三号生存區,我已經拿到了去古董店收拾日用品的許可,請您陪他将必需品打包帶回來。”
雖然是乏味的瑣碎小事,但總比昨晚的安排有人性。
葉權竟沒推辭。
呂岩面無表情地挺身離去。
自顧自地喝起咖啡,葉權不易察覺地觀察着起床疊被的楚南星,忽然問道:“為什麼要喝這種東西?”
楚南星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袋營養液,認真解釋:“答應過不花你家的錢,這個我償還得起。”
……
葉權嘴角一抽:“我昨晚不是這個意思。”
楚南星略顯疑惑,似乎并不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算了,從小生活在窮鄉僻壤的Omega,恐怕無從想象葉家的背景究竟意味着什麼。
葉權索性放棄交流:“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