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笙走進的時候，前方黑黝黝的一片，沒有一絲亮光，他雙眼微微眯起，暗自戒備。

黑娃熟練地燒起一個火堆，然後清理了一塊空地出來，雙眼亮晶晶地對着楚笙招手，“哥哥，快來坐。黑娃給哥哥烤點肉吃。”

楚笙緩緩走上前坐下。進來已經有好一會了，都沒有大人出來招待，他這才意識到剛見面的時候，黑娃所說的，我是最後一個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心裡沉甸甸的。

楚笙見黑娃娴熟地用一根樹枝串起壁虎以及蠍子，就往火中烤，再看他熟練翻轉的姿勢，一看就是做慣了的。不由一邊為他小小年紀就要自己生活感到憐惜，一邊又忍不住懷疑這沒剝皮的玩意能吃嗎？

他可以拒絕嗎？他其實身上帶有幹糧的。

這個問題直到這串雙拼烤好遞到他眼前了都沒有想出來，但是看着眼前的黑娃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隻能無奈接過。

楚笙知道，這個小孩在力所能及地讨好他。

他眼睛一閉，咬了一口炭烤蠍子，随即眼睛一亮，這味道，别說，還真可以。

對不起了，我的好夥伴，蠍蠍。

遠在天邊的聖蠍不屑一顧：哪來的阿貓阿狗，豈能和它相提并論！

黑娃見到楚笙眼神眯起，露出一臉享受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烤的食物過關了，又抓緊時間多烤了幾串，後面發現楚笙隻吃烤蠍子，就自告奮勇地将烤壁虎摟到自己的碗中。

最後，兩人吃的肚皮都滾圓了。

黑娃惋惜地看着這還剩着的幾串燒烤，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這裡面已經鼓鼓的，他已經吃不下了。

楚笙眼瞅着小孩一個人在那裡苦大深仇、抓耳撓腮的樣子就覺得一陣好笑，他從懷裡摸出一物，遞給小孩。

如果這是在遊戲裡，恐怕小孩頭頂就會冒出一行白字：謝謝楚笙大哥哥！

或是楚笙大哥哥對我最好了！！

黑娃一臉驚喜地接過，話都有點結巴，“這是傳說中的冰糖葫蘆嗎？哥哥哪來的，跟娘給我描述的一模一樣，是紅紅的，圓圓的。”

楚笙嗯了一聲，“吃串糖葫蘆，消消食。”

等哪天他身無分文了，還可以憑借着做糖葫蘆這門手藝，也不至于流落街頭。

黑娃咬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來，“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吃着吃着，黑娃嘴巴一撇，抹起淚來。

要不是楚笙注意到小孩很久沒發出聲音，擡頭看了一眼，都沒有發覺，這小孩是無聲哭泣。

豆大的淚珠猶如掉線一般不停的往下落，有些還落在了糖葫蘆上，小孩立馬心疼地挪開手，還吹了吹。

楚笙逗小孩：“好吃到哭了？不夠的話哥哥這裡還有呢。”

此話一出，小孩直接放聲哇哇大哭。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遇到再大的事情自己都能扛，可是聽到旁人的一句關心，瞬間就繃不住。

黑娃哭了一會才漸漸收聲，且因為剛才吃太多了，胃受不住，又到一旁嘔吐了一會才好，但即使這樣，他都穩穩抓着糖葫蘆。

楚笙拍着黑娃的後背，皺着眉頭問道：“黑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一個人住，你的家人呢？”他原本不想問這小孩的傷心事的，但都到這個時候了，也不得不開口問了。

黑娃幹嘔了一會，臉色蒼白，眼眶通紅。

楚笙聽着小孩有點颠三倒四的話，眉頭逐漸皺起，聽到最後，直接皺成了川字型。

黑娃，今年十歲，五年前，他還和母親以及鄉親們生活在一個叫做黃金之城的地方。突然有一天，一群兇神惡煞的外來者占領這座城池，不由分說地将原本居住在城裡的所有人都趕出城，所有試圖反抗者都被殘忍殺害了。

整整三千多人被迫在這茫茫荒漠中遷徙。

一路上，渴死，餓死的人不在少數，還遇上了龍卷風，上百人來不及逃走被卷上了天空生死不明，最後找到這個洞窟的時候隻剩下一千人不到。

而這一千人，在這五年間，陸陸續續因為外出尋找水源和食物途中被這沙漠中的蛇蟲鼠蟻咬了一口，不治身亡，也有的忍受不住這個環境逃出這裡就消失了，沒再回來過。

半個月前，黑娃的母親也因為外出尋找食物時被毒蠍子蟄了一下，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到最後，三千多幸存者隻剩下了黑娃一人。

楚笙動了恻隐之心，如果他放任這小孩不管，不出幾天必死，如果……

想到這裡，楚笙緊皺的眉頭終于舒緩了。

懷裡的小孩已然熟睡，這是他這半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時候，臨睡之前，他還在想，明天早上要去看看今天布置的地方有沒有收集到水，到時候全部都給哥哥喝。

楚笙看着小孩睡得都吹起了鼻涕泡泡，不由一臉黑線，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一旁，打算明天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翌日清晨。

黑娃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待看清周圍的環境後一骨碌爬了起來，動作很急切又猛烈，腦子一下子就有點暈，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但他也顧不上，急匆匆地向外跑去。

楚笙昨晚沒有睡好，也許是龍門荒漠氣候炎熱又幹燥，又或許是因為知曉曾有近三千無辜百姓遭受惡勢力威脅背井離鄉并且因此遇難，内心深處隐隐生出一團火來，輾轉反側了一整夜。

天光漸亮，楚笙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清明，隻有裡面的紅血絲透露出疲憊之色。

他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小孩，動作輕盈地起身朝石窟内裡走去。昨天到的時候，天色已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趁現在探查一番。

這個石窟并不大，楚笙花了15分鐘左右的時間就逛完了。

這一路并不像在現代逛博物館那樣輕松随意，隻需要靜靜地感受曆史的厚重，楚笙隻覺得心底的這把火燒的越來越旺了。

到處都是白骨，有成人，也有小孩的。

石壁上有鑿出來的佛陀圖像，其上面有暗黑的顔色，早已風幹，佛像看着慈眉善目，但是它的前面卻是白骨成堆。

可以想象的到，這群無家可歸、背井離鄉的人無處可去，無路可走，最後隻能希冀求神拜佛。

整個洞窟裡面，伫立佛像的位置，白骨最多。

諷刺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