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可以不知道的,也不知道這破樓為什麼隔音這麼好,他甚至沒有聽到一點聲音。
他歎了口氣,也擡腳向那一片不太明朗的地方走去了。
站在門口左摸右摸整整一分鐘,他确定了自己的鑰匙落在家裡的事情。
修漫簡直被氣笑了,他想他要是還活着,一定找十個當紅作家把自己的倒黴曆史寫成散文放到寺廟超度,以此給他祈福。
可他現在已經死了,再沒有更倒黴的了。
猶豫再三之後,擡手敲響了戴韻家的門。
戴韻洗了臉,開門時周邊的頭發還挂着水珠。
“鑰匙忘記拿出來了。”
“.......”
戴韻錯身讓他進門,轉而自己又給開鎖師傅打電話去了。電話打完轉身之時,正看着修漫和戴宇欣一起趴在小茶幾上,玩戴宇欣的益智玩具。
她沒說話,轉身走進了廚房。
過了一會,這個方寸之地開始飄散着食物的香氣。修漫很配合的流露出了饑餓感,他直起身子轉頭往廚房看去,隻能看到戴韻不斷搗鼓的背影。
過了一會,戴韻端着一鍋粥走了出來。粥放在茶幾上,她又轉身去拿碗,修漫和戴宇欣便收起來桌上的玩具,等着戴韻的投喂。
戴韻搬了椅子,坐在兩人對面。三人默契地沉默着,吃着碗裡的皮蛋瘦肉粥。
修漫一番措辭在心裡反複打磨,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那是我前夫,我們倆還在冷靜期,他婚内出軌了。現在正打官司,他想要宇欣的撫養權,找了我很多次,我不願意,他就不簽字。我本來想起訴離婚,可是我問了律師,律師說他有房子,孩子不一定會判給我......”
戴韻說着擡手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喉嚨傳出了輕微的嗚咽聲。
修漫放下了勺子,靜靜地看着她,聽她繼續講。
“其實我一年前就發現他出軌了,那個時候我沒工作,戴宇欣剛好要上幼兒園.......我本來想,他對戴宇欣好就行了,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想到,戴宇欣那麼小就因為自己的爸爸是個爛人,就要管别人叫媽媽,我就忍不住......”戴韻說着又停下了,緩了好一會才接着說。
“寒假的時候,我就帶着戴宇欣搬走了。他不知道我發現他出軌的事情,以為我在鬧脾氣,是後來我通知他離婚,他才又來找我,找我要孩子的撫養權。我,我怎麼可能給他!”
“我死都不可能把孩子給他......”
戴韻擡頭看着戴宇欣,戴宇欣正低頭往自己的嘴裡送粥。戴韻眼中溢出的愛夾雜着痛苦,隻倒映出了戴宇欣一個人。
“他和你動手了。不能報警嗎?”修漫沒有處理法律的經驗,隻是憑着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我也動手了,這說明不了什麼。”
“.......”
無力感裹挾着修漫,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高中生是沒辦法處理民事案件的,更何況根本就跟他沒關系。
他也,确實什麼都做不了。
修漫今晚第二次捏緊了拳頭,他眼神瞟向了一邊去,有些懊惱。
不多時,開鎖師傅來了。這次隻開鎖不換鎖,工程小了不少。修漫在門口用眼神和戴韻母女告别,戴韻勉強地笑了笑,最後關上了門。
修漫靠着牆看着對面緊閉的房門許久,才轉身進了自己的小窩。
今夜沒有發信息騷擾江樂風,因為他自己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暫時沒騰出空來。他平躺在床上仰望天花闆,以為今夜無眠,誰知迷迷糊糊之中,睡了不太安穩的一覺。
醒來時習慣性地去摸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是昨晚沒有屏蔽的業主群在熱鬧。
他點了進去,看到了清一色的“沒有、沒看到”。
他心中疑慮,往上翻着記錄,很快就找到源頭的提問者。
是戴韻。
她發了一張戴宇欣的照片在群裡,然後問“請問有誰看見我家孩子了嗎?她五分鐘之前還在家裡,這會不知道跑哪去了”。
修漫的腦子刹那之間清醒了過來,他踩着拖鞋跑去開門。開門之後,看到的是對面的門戶大開。
他往樓下跑去,果然看到了戴韻的身影。彼時戴韻正在每棟樓之間穿梭,生怕自己錯過了哪條縫隙,盡管她心中的憂慮越來越重。
“韻姐!”修漫一邊喊着,一邊朝着戴韻跑了過去。
“怎麼回事?”他問道。
戴韻幾乎是在一瞬間哭了出來,“我,我不知道,我早上帶她一起去買菜,回來我就讓她自己進門,我說,我先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我就往冰箱裡面放東西,也沒注意她,我才收拾好,我叫她,她沒應我。”
戴韻越說越激動,眼淚流了一臉。
“報警,我先報警。”修漫說着就要掏手機報警。
“我剛剛已經報過了,沒到一天不能立案。”戴韻哭腔顫動,眼淚無休止地掉落。
修漫按到一半的号碼被戴韻打斷,彼時微信業主群彈出了新的消息。
“剛剛看到一個男的抱着這小姑娘出去了”
“我買菜回來的時候撞見的”
“應該是往廣場那個方向”
修漫臉色一變,也顧不上戴韻的心情了。
“别哭了,看消息,我跑過去,你打車去,路上看着點,我也看着。”修漫說着就先跑走了,戴韻連忙打開手機看消息,下一刻也如同修漫一般沖了出去。
她在修漫身後大喊“是她爸爸,肯定她爸爸想把她帶走,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