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樂風右臉泛着不正常的紅,整個人從内到外透露出一股難以忽視低迷。他卻看着修漫笑了出來。
江樂風很少笑,起碼修漫就沒這麼見他笑過。
“你怎麼來了?”修漫無意識地皺眉,江樂風這麼笑着,并沒有讓他高興,反而覺得瘆得慌。
“我來接你。”江樂風說,“周五晚上有急事先走了,對不起,忘記給你打車了。”
“沒、沒事.......”
修漫有些心虛,錯開了江樂風的視線。
“走嗎?”江樂風問他。
修漫點點頭,回頭拿上自己的書包,關上了門。
攙扶的姿勢兩人沒辦法靠得不近,修漫感受着江樂風的氣息,轉頭看着他的臉。
“你,你為什麼心情不好?”修漫問。
這是他措辭良久之後的結果,沒想到開口即直球,他明顯地感覺到了江樂風身體一瞬間的僵硬。
“沒。”江樂風淡淡道。
這下換修漫冷笑了,他看着江樂風這張堪比死人的臉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
“跟沒回魂一樣,還說沒。死犟的。”修漫說着翻了一個白眼,“跟哥說說吧,我保證給你開解好好的,行不行?嗯?”
江樂風無言,壓根不理會修漫的挑逗。
兩人來到學校,這次江樂風卻沒有再如同往常一樣,看到卷子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他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像是在看着什麼地方發呆。
修漫看着他這副模樣更加疑惑了。
他戳了戳江樂風,江樂風立刻回頭,仿佛就是在等着他一樣。
“吹吹風?”修漫試探地問。
江樂風點點頭,嘴角始終帶着淡薄的笑意。
兩人再一次來到天台,沒了上次劍拔弩張的氣氛。江樂風也似乎怕修漫再受傷,有意将他往天台中央帶。
雖然眼看着修漫現在這個狀态,也不可能翻過比他還高的圍欄跳下去。
修漫走到中央凸起的台階上坐着,江樂風也緊跟着坐下。地上落了幾根煙頭,都是修漫抽完沒帶走的。
江樂風低頭看着,似乎聞到了一股煙味。
“咔”的一聲從旁邊傳來,他擡頭,發現煙味不是幻覺。修漫正在抽煙。
修漫做狀癱倒,雙腿伸長兩手撐地,一臉滿足的眯着眼睛。
像隻吃飽的貓,連頭發絲都泛着慵懶味。
清晨的太陽不熱烈,更勝虛無地挂在天邊,隻提供照明的作用。修漫擡手往自己嘴裡送煙,煙霧吐出時,他轉臉看向了江樂風。
江樂風也恰好轉頭看着他,兩人眼神交彙,江樂風突然問道“你每天都這樣嗎?”
“哪樣?”
“大家學習的時候,你在這抽煙。”
修漫笑了笑,對于修少爺來說,能親自上學已經是祖上冒煙的大喜事了,誰還敢管他來學校做什麼。
但是本着有問有答的态度,他點了點頭,随後說道“是。”
“不做題也不複習嗎?”江樂風又問。
“那些事情我懶得做,我跟你們不一樣。”修漫誠實道,他覺得他說的沒錯,他确實跟江樂風不一樣,他有外挂。
他淡然的話語一出,卻好像要将江樂風從中劈開一般。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腦中破裂的理智,修漫短短一句話擊碎了他長達兩天的心理建設。
他嘴角僵硬地顫抖,最後還是沒能維持那個涼薄的笑容。
他轉過了臉去,看向天邊将升未升的太陽,繼續汲取一點暖意。偏偏天氣突變,太陽真就沒出來,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烏雲,不一會就集結在兩人頭頂盤旋。
夏末的風開始滲透涼意,修漫嘴裡吐出的煙霧掃到了江樂風臉上。
他扭曲地壓抑自己心中冒犯的痛苦,短短片刻,眼中已經爬上了紅血絲。
“要下雨了。”修漫懶洋洋地說,聲音像是從天邊來的,又被風打散在了空中。
江樂風起身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片刻之後,他卸了那笑,恢複了往常的淡然。
“我們下去吧。”他說。
“行。”修漫将煙熄滅在地上,朝着江樂風伸出了手。
江樂風抓着修漫一隻手,修漫從地上拉起來,接着又扶着他下樓。
和修漫刻意為之的接近沒有緩解他内心的焦急,他出于嫉妒的心理倒是快要讓自己變得扭曲了。
拼命告誡自己不要因為自己的失敗而去嫉妒其他人,可他還是忍不住。他默默的給自己找補,騙自己說也許修漫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非常努力呢?
這個支撐他兩天也讓他痛苦兩天的念頭,在剛剛修漫的短短的一句話中,全被推翻了。
他幾乎想要蹲在地上抱頭沉默以此消磨自己内心的酸澀,可他卻沒辦法像修漫一樣,真的有膽子有實力,抛棄所有一切的卷子和負擔。
本該抓狂一番,江樂風卻隻是如同往常一樣坐在位置上,提筆,寫題。
心裡崩塌的廢墟他幾乎無法重建,隻能埋頭苦寫,不讓自己擡頭,不讓自己思考,不讓自己面對這個在修漫面前潰不成軍的自己。
他想,他讨厭天才,又好像,更讨厭自己。
沒用的,做了那麼多依然被人壓下一頭的自己。又一次跪在林家大宅過了一夜的自己,死命握着拳頭怎麼也沒辦法平息心中痛苦肆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