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樂風說的普通同學讓修漫耿耿于懷，總想着出氣。脾氣上來了也不管拐杖的作用了，照常使喚江樂風。

江樂風有愧在先，說什麼做什麼，也不跟他計較。

事是在做的，話卻一句不說。

高三一周一次的體育課，修漫腳受傷了被老師赦免。偏偏他非要去湊熱鬧，還要讓江樂風帶他下去。江樂風一手抓着拐杖一手攙扶着他，三步一停頓，終于是到了操場。

體育課沒有高壓，本質上就是為了給他們放松的。修漫坐在台階上看他們集合解散，别人要麼拿着籃球直奔球場，要麼手拉手壓操場。

隻有江樂風不一樣，他徑直走到修漫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我回教室，一會來接你。”

這架勢一看就是去寫題去的，修漫兩眼一黑。

他站了起來，“一起回去吧。”

剛才明明是他死乞白賴非要江樂風給他帶下來，現在五分鐘不到又要跟着江樂風上去。江樂風感覺自己被修漫的無常灌了一股無名火，偏偏他不好發作。怎麼來的，又怎麼給修漫帶了回去。

江樂風果然是來做題的，把修漫送到座位上他就開始坐下寫題。

修漫也一如往常一般盯着他的背影，他單手撐着自己的臉。沒來由地想，江樂風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嗎?

安靜了沒一會，教室陸陸續續來的其他人。也都像江樂風一樣，開始做題。

整個教室同時在歲月靜好和緊繃之中流轉，外面刮起了夏末的風，修漫百無聊賴地轉頭看向窗外，白雲遲緩的移動，他能聽到前面傳來的江樂風筆和試卷摩擦的聲音。

突然心中一陣酥麻感流過，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

“同桌這道題咋做？”周耀将手中的試卷移動到修漫的面前，修漫左右掃了一眼題目，把解題過程說了出來，也不管周耀有沒有聽懂，反正他隻講一遍。

周耀恍然大悟一般地點點頭，又把考卷挪了回去。

修漫點了點江樂風的背，江樂風回過頭。

“怎麼了？”

“有沒有不懂的題，你可以問我。”修漫看着江樂風眨眨眼睛，跟剛才面對周耀的态度截然不同。

江樂風頓了頓，随後搖搖頭，又把頭轉回去了。

修漫撇撇嘴，心想他這個金手指不比江樂風的主角光環差。

“修漫你可以給我講講這題嗎？”何耀東像是聽到修漫的心聲一樣，不知不覺地就移動到了修漫的旁邊，卷子已經放在了修漫的面前。

修漫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扯過試卷看了兩眼之後，機械地說出了解題過程。

他正想移開目光，誰知何耀東并沒有離開。

“那個，這一步聽不太明白，那這個代數怎麼除掉？”

“啧，”修漫皺起眉頭，本想敷衍一番，可偏偏他的嘴在講題的時候不聽他使喚,自顧自地又講了一遍。

“哦，”何耀東點點頭，“懂了，謝謝你修漫。”

修漫沉默着不置可否，等着何耀東自己離開。

然而何耀東非但沒走，而且還轉向了前面的江樂風。“樂風你英語卷子寫了嗎，我對對閱讀題。”

江樂風沒說話，隻是低頭翻找卷子遞到了何耀東手上。何耀東拿上卷子也沒離開，直接就在江樂風的位置上開始對答案。

接着兩人就展開了讨論，針對不同的答案有來有回的說着自己的理由。何耀東低頭改題，從修漫的角度看過去，兩人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起。

修漫“啧”了一聲，擡腳踢了江樂風的椅子。

江樂風被突如其來的沖擊微微颠了起來，不過他很快恢複鎮定，面色如常，隻是稍微遠離了一些何耀東。

何耀東終于離開了，修漫又開始騷擾江樂風。

“我要出去。”他說着拿桌上的筆去戳江樂風的背。

江樂風頓了頓，還是起身向他走來。修漫以為他至少會生氣，起碼出點人氣，可江樂風一言不發。

修漫說自己要去天台，江樂風就扶着他爬樓梯，可算是走上了天台。天台門打開，修漫跳了進去，他轉身看向江樂風，江樂風已經在準備往下走了。

“喂，你什麼意思啊？”

江樂風轉過頭，他跟不上修漫的腦回路，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惹他生氣了。于是皺着眉頭問道“什麼？”

“你他媽跟别人嘻嘻哈哈，到我這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你什麼意思？”

“.......”江樂風聞言沉默，他哪有和别人嘻嘻哈哈，每天做題多到忙不過來，哪有那空閑。也隻有修漫會覺得他跟别人說幾句話就是在嘻嘻哈哈。

“我一會上來接你。”江樂風說着轉身就要走。

修漫沒攔，不蒸饅頭争口氣。眼睜睜看着江樂風還順手幫他關上了天台上的門。

修漫從兜裡掏出煙，洩憤一般地吐着煙霧，一直到煙在他手上燃盡。他站在天台上眺望着這個城市，眼中多了幾分茫然。身邊有動靜的時候這點失落并不明顯，但是周遭安靜下來的時候，他又難免想起，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那個世界跟他永隔，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轉眼，這點失落又被江樂風好賴不吃的性格打退了。他想，這個年紀的小男孩怎麼這麼難追，就算是主角，也不應該讓自己追這麼久。

想着想着，又開始對着腦中江樂風的臉磨牙。

江樂風倒是準時準點，下課鈴才響，他已經推開了天台的門。跟正在抽第三根煙的修漫面面相觑。

修漫扔了手上的煙，輕跳幾下，到了江樂風的面前。他身上一股無法忽略的煙味，江樂風偏開自己的臉，被這味道熏地皺起了眉頭。

修漫見他一臉卻又任勞任怨的樣子覺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江樂風的臉。等江樂風察覺到修漫的動作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躲避，就差靠在他臂彎裡的修漫那隻罪魁禍首已經用三個指頭捏上了他的臉頰肉。

怪異陌生的觸感外加修漫出格的舉動讓江樂風心裡一沉，那張臉被他死氣沉沉地甩到了一邊去。